与陈思诚以往风格类型截然不同的电影《解密》,在他以导演身份启程的第十个年头,得以在大银幕上与观众相见。职业生涯首次在文学名著上进行改编创作,对于已经对类型片驾轻就熟的陈思诚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从来不愿意框定自己,不想永远待在舒适区,重复走来时的路,更不想给别人留下“只能拍一种类型作品”的固有印象。他渴望通过不停地创新与探索,像这部影片一样去“解密”自己,重新认识自己和这个世界。
谈及从演员向导演的转型,陈思诚表示,相比于置身闪光灯下,退至幕后的他反而能够更自在随心地表达自我。他想要与这个世界建立起一道屏障,把一部部作品作为通往世界的缓冲地段,让大家不必再去试图还原他的方方面面,更多地是通过作品去了解真正的陈思诚。
十年过后,征程不止,导演陈思诚唯愿怀抱着“自己即是观众”的理念,在光影世界里继续无界生长,去寻找下一个新的可能。
世界之窗
ICONSPRO:这部电影是改编自麦家老师的原著小说《解密》,是全球成绩斐然的一部作品,整个创作过程经历了11年的时间,能不能讲讲当时怎么想到要把这个作品搬上大银幕的?
陈思诚:其实最早华人影业找我来做这个东西,2020年初的时候,他们带着国外一个编剧的剧本来找我。其实之前我看过麦家老师的小说,本来那时候在做别的项目,后来因为疫情原因那个项目暂停了。可能还是心境相关吧,我特别多地关注了个体在一个时代,尤其一个特殊时代下的那种能和不能,那种无力感,所以我就把这个小说重新看了一遍。
外国编剧他那个(剧本)比较偏类型,再加上他可能对中国历史和整个环境不是那么了解,然后我就把我认为小说里好的地方和这个剧本里一些优秀的地方做了一个结合,重新写了一遍我自己的剧本。但其实最打动我自己,或者我高度提炼出来的我想表达的一句话就是,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密码,这一生就是解密的过程。还是跟我那个时候的心态息息相关,因为那个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谁。
ICONSPRO:按照观众的角度去观察的话,不管是《唐探》系列还是《误杀》系列,都是喜剧和悬疑、犯罪和悬疑的结合。到了这一部看起来更多地是悬疑、推理、剧情更多一些,按照之前那样去拍,肯定各个方面都是稳定的、安全的,有这方面的压力给到您吗?
陈思诚:我还是那句话叫认知决定行动。我觉得是我自己对“生命”这两个字和对这个东西的体验和认知,决定了我所有的行动。我对生命现在的认知,就是我觉得一切都带不走,名和利无外乎是丰富我认知的翅膀。我们见了太多的意外,在意外面前那些东西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但可能只有一个东西是你能带到下一个维度的,就是认知,除了认知什么都带不走。
所以电影是我当下认知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手段,甚至是唯一的手段。我通过拍摄,通过创作,甚至通过后期它的上映,来认识这个世界,认知我自己。所以我怎么可能永远在一个舒适区,我一定愿意去挑战更多的可能。当然这里面有失败的,比如像《外太空的莫扎特》,包括去年的《三大队》,不都是新的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给大家造成一种,我只会拍那种类型的印象,但我一定不是这样的,因为我觉得这跟我对世界的认知完全不符。如果未来还能由得我去创新的话,由得我去开拓一些新类型的话,我依旧会去做,因为我觉得这才有意义,我不愿意去重复自己。
ICONSPRO:开拓这个新类型,您觉得这一次您最不擅长的事情是什么?
陈思诚:我拍戏10年第一次在一个文学名著上面进行创作,跟麦家老师这样的优秀的作者(合作),你本身已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因为如果我不是拍《解密》,我一定不会对这个特殊行业有那么多了解,而且我本身是一个完全文科生的思维,数理化什么的我属于一听头就疼的那种。但正因为我去拍了这个电影,我才会对这个行业有更多理解和更多学习的机会,这也是我觉得创作特别得天独厚的地方,是它补足了我这些部分。
ICONSPRO:电影里面梦境的呈现,其实原著里面从文字转化成实际拍摄,是一个特别难以呈现的事情,但是呈现得非常棒。能给我们讲讲这几个梦都是怎么拍的吗?
陈思诚:我觉得正因为麦家老师原小说里面对梦没有特别详尽的描写,这种留白给了我们特别广阔的二度创作空间。我在写剧本的时候,脑子里已经会有一些东西了,但它有的相对来说具象一些,有的模糊一点。但电影是一个群体性的创作,所有主创大家开会,集思广益。摄影有摄影的想法,美术有美术的想法,视效有视效的想法,是大家共同的灵感和共同的审美取向。
其实这次我们也借助了一些ChatGPT、AI的东西,因为它们出概念设计图的速度非常快。以前可能人工的话,一周出几张,但这次我们用了大概两周的时间出了几千张。视效那边会提炼出两三百张给我们大家看,最后我们没有用它们那些东西,但确实它们在创意端给了我们一些好玩的拓展,甚至有一些画面非常惊悚。因为电脑所呈现的画面跟我们人类想的不太一样,但它是一个特别好的辅助,它们会提供一些更新的视角。所以我现在没有办法寻本溯源,告诉你每一个梦都是如何形成的,但确实它是一路慢慢累积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ICONSPRO:大家都在说陈思诚导演是会号脉的,能够号准市场上需要什么样的电影。更多的说法是导演是产品经理,您怎么看待这个说法?
陈思诚:产品经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到我们这个行业变成了一个贬义词,但其实以前大家说产品经理是说史蒂芬·乔布斯,这是个褒义词。做我们这行或者做任何东西,如果只是追逐名利一定成功不了。所有大的企业家,他们都具备极强的理想主义,他们一定不是真正为了钱做事,真正为了钱做事反而做不大,钱是附加的东西。
刚刚有一个记者问我,你怎么去理解观众?我说我不用理解观众,我就是观众,我创作永远是把我自己放在跟观众完全等同的位置上。在看这个电影的时候,我是一个普通人,我会不会因为这个电影开心,会不会因为电影感动,这个电影会不会给我一些其他的东西,所以我就是观众本身,我为什么要跟观众做隔离呢?不管是艺术创作或者做任何产品,最重要是保护好我们自己,不要被这个世界不好的东西玷污。我们不是说不理解这个世界有不好的东西,而是我们觉得好东西一定比不好的东西多,我们更愿意去给良善、给热情、给真实予世人,不是说我们不会去防人,不知道这世界有坏人,但我相信吸引力法则。因为你相信什么,你才会做什么,你的电影才会呈现出什么样子。你自己内心发生了变化,那你的作品就没法看了。
ICONSPRO:您能不能给我们华语电影未来3到5年的题材号个脉,您觉得观众可能会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陈思诚:我可不敢号脉。我觉得我们现在类型片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我觉得我们中国的观众真的是全世界最好、最包容的一批观众。当然现在我们的舆情环境很复杂,但这跟中国观众可能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还是沉默的大多数,是那些又买票又不上网的观众朋友们。他们不会去发声,但他们会真正身体力行地去看电影,他们自己内心有一杆秤,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我觉得电影有意思的是它是一个TO C的生意,打动每一个个体。所以其实最重要的就是尽量少去影响市场,更多地去理解人性,把类型的东西充分跟当下大家感兴趣的,或者大家所焦虑的社会心态做(结合)。
现在网络存在着大量的信息,信息不存在意义,不承载意义,只有叙述承载。当年的《教父》,他跟那个时代的关系,我们又能看到共性。我们有《阳光灿烂的日子》,有《霸王别姬》,我们为什么90年代有那样的电影、那个时候的社会心态是什么样子的?那个时候的故事背后所承载的东西又是什么?所以其实故事是承载意义的。我不是个卖故事的人,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我想用我们这个时代现在的一些类型的东西,跟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发生连接。别人说《消失的她》是我算出来的,我说我怎么算热点?谁能告诉我一年以后热点是什么?我们没有办法去追逐热点,只是因为之前好多家庭的那种暴力事件,让我觉得为什么人性会到这?然后我会通过这样一个电影试图去解决,通过何非这样一个人物(去展现),试图给这样的婚姻暴力事件一些答案。但我知道电影没有办法给答案,我们只能片刻疏导我们自己。
灵魂交融
ICONSPRO:在整个创作的过程当中,您自己有没有特别“虚弱”的时候?
陈思诚:我觉得我的情感一直是很虚弱的,每次看这个电影我都会哭。我觉得大众对我的印象,是因为他不足够了解我,我也一直觉得我不足够了解我自己。就像我给这个电影提的,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密码,这一生就是解密的过程,我们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解答我们自己,来认识我们自己,我们怎么又能言之凿凿地去对别人轻易下一个定论。所以我觉得我现在的成熟就在于我不会轻易去给任何人下定论,人是存在变量的。
ICONSPRO:您给我们呈现的形象大多是一个非常专业化的导演,在工作的背后有没有您特别疲惫的时候?
陈思诚:我还好,因为我自洽能力特别强,我时刻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因为我见过了太多意外,我们这个行业屡见不鲜的起起落落。面对这些意外,你觉得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非常幸运的了,所以没有必要去为一时的得失过度焦虑。我现在心境很平和,并不会因为比如片子又卖了多少,就像《消失的她》那样,特别兴奋也不会。哪个东西又被别人觉得怎么怎么样,我就特别沮丧,我都不会,我觉得我现在还比较通透。
ICONSPRO:这部电影拍摄和您一起接受挑战的,除了您自己还有刘昊然,好多人都说昊然是陈思诚导演的电影缪斯,您怎么看待这个说法?
陈思诚:当然不是,缪斯是灵感的来源才叫缪斯,我的灵感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因为《解密》正好我想拍,看来看去觉得他合适,所以其实有的时候这是一个因缘机会的问题。
电影《唐人街探案》工作照
ICONSPRO:这次为什么选择刘昊然演容金珍这个角色?
陈思诚:他有一点是跟容金珍是比较接近的,他其实有少年老成的部分。这次我没有在表演上过多地去干预他,但有一点,我说你现在一定要把自己打碎推翻。以前演了10年戏,你所有所谓的表演经验全部拿掉,像个容器一样打碎、倒空,重新走进这个人物,不管从身、心各个方面。所以他减肥,看了大量这方面的书,看了大量那些人的视频,然后慢慢去做这些准备。我觉得我只是在心理建设上告诉他你要重视起来,我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像演秦风,他已经演了三部,已经非常行云流水。但是这次不是,这次需要面临一个巨大挑战。但刚好他也走到了10年,不管在角色创造还是事业上,走到了一个瓶颈,他需要去突破。
ICONSPRO:这个打碎和重组的过程能给我们详细说一说吗?
陈思诚:没有什么过程,我告诉他一个演员如果在这一辈子中演这样一个角色,我觉得有意义。并不是所有演员都能遇到这么丰富的一个人物,因为本身这种带有人物传记类的电影,在我国领域里就比较鲜见,好莱坞比较多一点点类型。但我们又跟那些类型不一样,我们又附着了其他的元素在这个剧本里。所以我说你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我觉得他做的还是不错的。
有一些观众觉得他为什么扮丑?其实不是扮丑。因为我是学表演出身,第一课老师就告诉我们表演只有一个任务,也是终极任务,就是塑造人物,演员就是为人物服务的。我觉得我们所谓的一定要让演员变帅,那都是被一些东西给误导了,演员只有塑造人物,你的艺术生命才是长久的。演员只有塑造不同的人物,才能真正意义上得到所有观众对你的热爱。莱昂纳多当时《泰坦尼克号》那么帅,大家都觉得帅,但他一直在求新求变,他现在还能演那么多丰富的角色。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聊莱昂纳多有多帅了,对吗?但大家会觉得他是一个演员,是一个伟大的演员。
ICONSPRO:当时定刘昊然去演容金珍这个角色的时候,您有没有一点点担心?
陈思诚:我只担心他的个子。因为在小说里容金珍是一个个子不高的人,他是1米65左右的,然后头比较大。其实在小说的描述当中,这个人物长得比较怪,但所幸就是昊然头也不小,但是他个子确实有点偏高,如果按照原著完全去呈现,演员其实是不好找的。
ICONSPRO:所以要给刘昊然的容金珍打个分数的话,1到10分您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分数?
陈思诚:9.9分吧,他跟我一样这次,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能力,不遗余力地去演了这个角色。因为很多戏我对他的要求没有那么多,后来发现他已经走进这个人物,已经是这个人物了,他深刻体会到了那个人物在那个时代下的困境,在那个时代下燃尽自己的那种(状态)。
ICONSPRO:在片场有哪一场戏让您觉得还不错?
陈思诚:其实有两三场都觉得不错。最后的告别,还有在垃圾堆上的那个瞬间我也很感动。我更感动或者更惊诧的是他背数字那段台词,因为我作为一个文科生,我永远背不了那么长的数字,还得边写数字,边读出数字,还得边说台词。我觉得这只有刘昊然能,因为其实他有很强的理性思维,他对数字什么的很感兴趣。
ICONSPRO:除了刘昊然之外,这部戏里还有陈道明、吴彦祖、俞飞鸿、朱珠等,都是非常有个人魅力的演员,选择他们是不是也跟导演自己的喜好有关系?
陈思诚:我觉得比较难的是演员身上的年代感,我认为大银幕是没有办法演的,大银幕只能像,就是得演员身上有这个东西。我从来没有去让一个演员演什么,我一直也跟演员说,你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只有身上有一种特质跟角色无限接近才行。我觉得话剧可以演,电视剧可以演,因为它那个东西是有限的,大银幕是无限放大的。所以我认为在大银幕上演技这件事情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像,你得有那个气质。写老郑这个角色的时候,我就觉得只有道明哥是无限接近这样的一个人物,他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又是一个特殊情报部门的领军人物,他既得有威严,又得有文化气质。
ICONSPRO:还有一个让人印象特别深刻的就是好莱坞演员约翰·库萨克,当时出于什么考虑找到他的?
陈思诚:库萨克其实以前我是看过他挺多片子的,觉得他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选择他以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我该怎么去演一个科学家。我说你知道什么是艺术家吗?他说我知道,他说我就是艺术家,我说那就对了,你就演艺术家就行。
我认为所有东西到最后都是一致的,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或玄学。我在做剧本的时候,我就觉得希伊斯他就是个艺术家,他是个孩子。莫扎特的艺术是音乐,梵高的艺术是他的笔、是他的画,希伊斯的艺术是他在数学当中的无限探究,他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库萨克这次演得特别好,我觉得他把一个具备极强艺术特质的科学家演绎出来了。
ICONSPRO:我看他形容您的工作状态是“极为准确”,您如何形容他的表演?
陈思诚:超出我的预想。我觉得库萨克也是有极其天真的孩子性的东西,就像我说我为什么选择他,因为我要看到他得像,他得是一个不能过度庸俗的人,他得有极其天真的部分,天真有邪。所以我觉得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那些东西,然后把这些东西用我的影像,用我的摄影机无限放大。在表演上告诉他,你该多一些这个少一些那个,他就很快就明白了。库萨克有西方人独有的一些灵动的东西,我们东方演员相对来说比较谨慎。
无界生长
ICONSPRO:在这个片子里面也看到了您的客串,在最后彩蛋和结尾的时候,印象当中这是唯一一次客串,您这次为什么选择在电影当中出现?
陈思诚:因为原来麦家老师的原著小说里面就是一个访问体,我认为访问体能增加电影的真实性。虽然容金珍这个角色是虚构的,我想告诉大家,他可能是N多籍籍无名的隐蔽战线幕后英雄的一个集结,一个共同的化身。但这些人物是客观存在的,他们对历史的推动,对国家重大事件无声的帮助,力量是巨大的。我想告诉(观众)这些是真实的发生,所以我把采访体又拿回到我的这稿剧本里。我一开始想的是让麦家老师来演,后来麦家老师拒绝了,他担心自己的演技不过关,在全部都是演员的一个环境里,你让一个非演员来演有一点点奇怪。我们在开会的过程中,我在想谁来演我?我们的摄影指导曹郁突然说你为什么不自己演?我说我当然不能自己演,我一心不能二用。
但后来大家在商讨的过程中,我突然想到,我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是一个小说作家的采访?如果变成一个导演的采访,我自己是个电影的导演,我来采访,就有意思了。也是到最后才增加了那个call back,那个彩蛋。因为电影也是个梦,他最后拉灯关灯的那一瞬间,我想告诉大家整个电影都是一个梦,更大而化之的话,难道人生不是一个梦吗?我们的一个隐藏线索是他一直在算π,3.1415926,他觉得π应该是常数。“我”问他为什么会算,他说他觉得那是一个巨大的时间缝隙,他觉得可能这个世界也是虚拟的。
电视剧《士兵突击》剧照
ICONSPRO:您对表演这个事情还有执念吗?
陈思诚:完全没有什么执念。
ICONSPRO: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的?
陈思诚:我觉得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被推动着走呢?就是我们没有任何的计算和算计,你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对表演这件事的热情就没有那么大了。现在还有人来邀请我来演戏,我跟他们说,只是觉得其实在一个同样有限的时间里,比如说也是两个月三个月,我是演一个戏更重要,还是做别的事情更重要?比如说可以做剧本,可以拍戏,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不如我去做幕后,做更多我更力所能及的事情。
ICONSPRO:所以当初不演是因为什么?是您觉得看到了这个职业的天花板,还是说对这个事情失去兴趣了?
陈思诚:不是职业的天花板,也不是失去兴趣了,是我觉得我对另外一些东西更感兴趣。我觉得是命运驱使,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我觉得我可能更愿意(做幕后),我现在的生活可能更enjoy一点。
ICONSPRO:习惯于在聚光灯之下之后转到幕后去,这个过程您是怎么适应的?
陈思诚:其实我自己本来也不是特别喜欢在聚光灯前,我都多少年不走红毯了,我是绕着那些东西在走。我希望未来大家对我的理解,通过我的作品就好,我永远跟这个世界有一道屏障。我跟这个世界的缓冲地段,就是我的作品,我更愿意永远躲在我的作品之后。
ICONSPRO:您做《北京爱情故事》这部剧成功了之后,肯定有很多人找您来演这个类型的戏,结果您却选择了做电影版的《北京爱情故事》。这个做完之后肯定又有很多人请您去做爱情电影,但您又转换赛道去做了悬疑题材,您是怎么决定自己这种选择的?
陈思诚:其实《北京爱情故事》之后,当时有一个著名的电视人,想让我拍他的一个剧。他跟我讲说,思诚,三步定乾坤,你如果这部剧拍完,你再拍一个剧,你就是下一个某某某(大导演)。但他让我拍的也是爱情剧,然后我就跟他说,台长,您也知道三步定乾坤,但是我不想我的人生一下子就望到头了,我变成谁谁谁,所以我想拍电影。如果电影《北京爱情故事》恰巧也成功的话,我一定不再拍爱情片,我一定要把我三步迈得无限大。有可能会失败,但我觉得一旦成功了的话,我的可能性和想象力就会无限大。
电视剧《北京爱情故事》剧照
所以其实我一直都在做挑战自己的事。是认知在决定行为,我认为什么都带不走,体验才能带走,所以尚可丰富我认知的情况下,我一定不断地去丰富,尤其在创作这一块,我一定不愿意去重复自己。库布里克跟希区柯克同样都是特别伟大的导演,但我肯定自己更愿意去做库布里克那样的导演。他的十几部电影完全不一样,他能拍《2001太空漫游》,能拍《发条橙》,能拍《全金属外壳》,居然还能拍《闪灵》那样的恐怖片,到最后他还拍了《大开眼戒》。我无数次在想为什么他会拍这样一部电影,到最后会拍回婚姻,拍回两性关系,又是那样一个解读。我发现他还是在解决自己的问题,还是有很多不解。大家都觉得他是导演中的导演,那样一个伟大的导演,但他也一样带着很多的困惑离开这个世界。电影是我们自己解决自己问题的一个很重要的手段。
ICONSPRO:现在迫使您创作欲不断表达的东西是什么?
陈思诚:有很多,但其实真正未解的部分,就是人生的意义。可能人生唯一的意义就是寻找意义,所以我还是在不断寻找人生意义的过程中。比如说这次拍701、拍容金珍的密码学,因为那是完全我未知的领域,我通过这次创作对这个领域更深刻地去有一些了解、涉猎,知道这样的一些人,他们在做这样的一些事。后面拍别的题材也一样,我发现其实在创作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学习。
ICONSPRO:在这个过程当中,您肯定要拒绝掉非常大的诱惑,您是怎么去取舍它的?
陈思诚:舍得舍得,无舍无得,你要真正意义上对自己有信心的话,你就敢去拒绝一些诱惑。而且你觉得你赚到了当下的一些利益,但你可能舍弃的是更重要的东西,你要把自己的规划和愿景认识得特别清楚。我觉得人生真正可以量化的,或者到底什么才是幸福,就是你自己认知你自己,你没有必要去跟别人比。因为你的幸福跟我幸福一定不一样,你最重要是要明白自己内心的幸福,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就像希伊斯说的,有的人用财富来证明自己,有的人用征服他人、统治他人来证明自己,像我们这些睁着眼做梦的人,可能证明我们自己的东西是来自于这儿,这是科学家的台词。那我们搞创作的,我们的幸福到底来自于哪里?那些名利是不可能带来幸福的,可能有的人会追逐这个,有的人喜欢那个,觉得那就是幸福,但至少我不是。
ICONSPRO:回归到我们电影关于人生解密的话题,如果为您自己的人生解密的话,您觉得它的秘密是什么?
陈思诚: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足够丰富了,我希望我自己和这个世界都往更好的方向去变化。我希望能拍更多电影,也希望能留下一些电影,它的生命比我自己的生命要长的那种片子。希望我永远保持这种热诚,不管这个世界给予我什么,我希望我能坚持的更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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