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王传君

传说中的王传君

iWeekly周末画报 内地男星 2023-10-09 19:01:48 107



陈宇:今天我们就聊天,我稍微引导一下话题,我想今天的谈话不是一个信息的交流,而是一种观念和想法的交流。第一块我想聊聊创作方面的东西,因为我们都是做电影工作的,所以我第一个想聊的是,电影对你我自身而言是一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选择电影作为职业?你先聊聊你的感觉。

王传君:电影是饭碗,吃饭的东西,我没有选择它,是它选择了我,我选择不了它,我不配选择它。

陈宇:有时候我们再往前进一步,认知电影的初期,至少它会有一些属性,比如电影是艺术,电影是工业,电影是生意,有的人会把它视为一种生活方式等等,你刚才讲它是一个饭碗,这是一个功能,那它本身是个什么东西? 

王传君: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它就是一个消遣,因为我小的时候看的其实都是中国香港那些港产品,其实像是消遣一样的,那时候没看过那些大师的,那种震撼心灵的作品没看过。再大一点,开始看的时候其实也不懂,就会觉得,这个啥意思?看不懂,就是艺术。然后年纪越来越大了之后,你的困扰或者困境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开始从电影里找一些出口。我们以前有一个戏剧老师,他讲起过,他说戏剧其实是药,在一定的时候,它其实是有安抚人心的作用的,所以其实电影如果聊属性的话,在我看来它一直根据状态在变化,我觉得电影应该是不要被定性的那种东西。



陈宇:你刚才讲电影选择了你,这是一个非常打擦边球的说法。

王传君:是吗?

陈宇:因为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你是上戏毕业的对吧?

王传君:嗯。

陈宇:我在电影学院和中戏都上过学,那么其实理论上我们也可以,特别对于你作为一个演员,你完全可以选择戏剧表演作为职业,当然也有很多学了表演的,包括你的同学,我相信有很多也去从事别的行业了,因为现在逐渐对于本科教育来讲,大家都是一个能力和素质的教育,并不一定和你的未来的职业产生必然的关联,据我了解好像表演系出来的同学,50%以上都没有从事表演,去做别的工作了,甚至更多。

王传君:所以我说是它来选择你的。

陈宇:你为什么当时要去?

王传君:是因为别人来找了,就去拍了,拍完熟了之后就陆陆续续地还会有下一单过来,就是这样子。我以前也试过去跑组,我有一次去一个剧组做casting面试,试戏试了7个小时,直接在现场把头发都染了,然后也没有成功,有过这样的经历。

陈宇:这么说,你为什么当时要想去学表演呢?你选择这个总有个理由。

王传君:有,因为我初三的时候开始,我妈送我去一个艺校,去学艺术启蒙,那个时候其实认识了很多高三的大哥哥大姐姐,他们每年都会去考学,我那个时候听说的中戏、北电、上戏,他们渲染得简直就跟全世界最厉害的地方一样。我说这么厉害吗?初中的时候很向往,高中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向往了,因为那个时候觉得好像自己也考不上。高三的时候,艺校的老师说你要不再去试试看?你学得好像还可以,但那个时候我其实主要想考的是主持。

陈宇:播音主持。

王传君:想考播音主持,因为我觉得考表演是没有出路的,未来不会有工作的,我又是在上海,我觉得上海好像学完主持出来,上海台的主持人好像做得还可以,那个时候只是想求一个饭碗,但是考试的时候就主持没考上,表演考上了,然后就去了,稀里糊涂的。


陈宇:你觉得你现在的生活,是你期待的或者你满意的一种生活工作形态吗?

王传君:比较满意,因为我也有时候不太清楚到底满意的东西是什么,每天都在找,尽可能让自己舒服就好。工作中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因素让你觉得不对,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也没有办法。

陈宇: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去做别的工作?

王传君:想过当厨子,想开个小馆子、小酒馆,晚上自己炒几个菜,然后可以卖点酒,大家聊聊天。

陈宇:对,我想可能我们每一个做电影的人都想过,如果我不是做这个,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工作能做。

王传君:但你不是还教书吗?

陈宇:对,所以对我来讲身份可能会再稍微复合一点。一方面有做教师或者做研究,另一方面也有做产业、做创作这部分工作,但仍然也会想,我难道不能做点别的事吗?我经常会说,包括有很多学生聊天时说,老师你说为什么这片子拍得不好,你说导演怎么想的?然后我就跟他们说,我自己也是这些年在工作上有了感受,一个片子只要被你看见了,上映了,哪怕是在网络上看到的,只要是能被你看见的,电影背后的作者可以说我见到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牛的,全都是好的人。挺难的,他能够把一个事儿做出来,哪怕你今天看了觉得很傻,拍得很差,但其实都很不容易,你不要小瞧这件事,其实我觉得也许这些人去做别的事也会做得很好,比如说像做电影做得非常优秀的张艺谋、宁浩,他们可能去做金融也会不错。

王传君:最后发现其实做电影的是复合型人才。



陈宇:你最喜欢的导演有吗?

王传君:我没有最喜欢的,每个阶段不一样,我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理查德·林克莱特,我的片单里面其实《爱在三部曲》可以排在很前面,因为我自己喜欢那种嘚不嘚的戏,而且那种表演它不摆,一直在流动,流动中会有一点点小细节,我喜欢那种不间断的表演。而且他们九年一部,我也觉得很有意思,包括他后来的《少年时代》,你在电影里面看到的已经不是工业了,是人,就是活生生的人的变化,他用人的变化去演那个角色,演文本的内容,我非常喜欢,杨德昌也很喜欢,每个阶段不一样。

陈宇:我自己喜欢的导演是马丁·斯科塞斯,我记得我的硕士毕业论文就是研究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他的视听语言什么的,因为在那个时候我欣赏他对视听语言的强大掌控力,就是能够用影像来传递复杂的信息,那个阶段我实际上主要精力是在学习如何用影像表达信息,所以说他特别厉害。这些年再看他的片子,就会发现他除了这个部分,对于影像和形式的东西越来越内敛,但是他实际上更为深入地算是一个电影社会学家,他是用电影的方式在研究社会本身。

王传君:那伍迪·艾伦你喜欢吗?

陈宇:我喜欢他2000年以后的作品,他之前的作品我觉得有一点太过知识分子气,就是稍微有一点沉浸在他的世界里面。大概是新世纪以来,他突然有一天有非常大的转变。他之前是不想讲故事的,他认为叙事这件事情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在“伦敦三部曲”时期,突然一下回到一个最朴实的也是最简单的讲故事的方法,就特别好了,包括《赛末点》。我把它归结为返璞归真的阶段,因此我有一个感觉就是这帮很大师级的导演都有这样的发展历程,在初期的时候不断试图突破电影这个东西本身所能干的事,包括有强大的形式感。

王传君:先个性起来。

陈宇:非常个性。

王传君:然后找点共性开始慢慢地大同。




陈宇:你更喜欢哪一种跟导演的工作方式?

王传君:一种就是比如说随便你怎么来,这种我很喜欢;还有一种就是会给你渲染,给你讲点戏,然后你也会突然进去,我也很喜欢。我喜欢的就是能够超出预期地完成要求,我喜欢这种感觉,至于是哪种类型的导演,我都可以。

陈宇:如果碰上一个这样的导演呢,就是说你演完了一条很好,咱们再来一条,他都不跟你讲哪不好哪好,你再往哪个方向努力一点,你就再来一条。

王传君:就来嘛。

陈宇:然后他接着再来一条,10遍,他不跟你说。

王传君:40遍也可以。

陈宇:哪好哪不好不说,他就是看你,你来吧,这种你觉得可以吗?

王传君:我太ok了,我很享受。

陈宇:你每次会尝试用不一样的方式吗?

王传君:我听过导演跟我讲过就是要“压榨”演员,前面10遍都不会用的,让他演到太累了,他就放下那种演的状态,然后他会进入一个所谓的无我的状态,他会快不琢磨这件事情了,下意识的。有的时候演员每一遍你不跟他说好坏的时候,他自己会想我是哪有问题,我调整一下。所以这整个过程都是非常长功的一件事情,我会很享受这个过程。我有拍过一段台词,五六句,第一句说完,我情绪刚起来,要说第二句,(导演说)好,卡,可以,传君很好,我们现在换机位了。

陈宇:对,有这种。

王传君:(我心想)可以这样的吗?然后我说导演我能不能接一点前面的?我想让情绪能顺一点,(导演说)没关系的,你想接就接,不接我们从这里开始也可以。(我)啊?就是非常工业化的制作。

陈宇:平常你喜欢看商业片还是文艺片?这和你自己参与,我觉得是两回事。



王传君:吃饭的时候一定要看商业片,下饭,而且确实开心。一个人如果喝酒时候就适合看点文艺片,然后你自己往里走一走,它其实是一个内外互补的事情。现阶段我就看商业片,不想太内耗。

陈宇:也就是看文艺片还是有点累是吧?

王传君:会,太容易,尤其我比较能共情的时候,我进去了之后我会纠结很长时间,会有太多的问题在脑子里面,我希望最近可以轻松一点,可以解压,而不是再问自己太多问题。我很诚实的,陈老师。

陈宇:在哪一种创作片你能获得最大的满足?你尝试过拍文艺片吗?

王传君:拍过,娄师傅的算文艺片。跟他工作就是非常愉快了。因为他不停机的,你要准备大量的那个时代的信息你才能说得出来。

陈宇:对,实际上我提这个问题和我刚才第一个问题说电影是什么有很大的关系,对我自己来讲我会更多地关心总体来说电影是一个干什么的东西,这样来决定我是所谓的商业片还是文艺片,实际上我觉得也可以把它置换成主流影片和艺术片。

王传君:比方说像《孤注一掷》,我觉得申奥导演其实就是更偏重于一种信息的输出,然后大家可以以比较轻松的状态去看这样的商业类型的电影,但像娄烨导演其实挺严肃的,他非常严肃,他是一个时代的记录者,他把每个时代正在发生的、可能即将被遗忘的事情,尽可能地藏在那个地方,然后让它表达出来。我们整个的创作看起来很轻松,但其实所有人的内心都知道这件事情非常沉重。



陈宇:你是如何度过职业的蛰伏期的?你看这两年你的成绩很不错,我想每个创作者,包括我自己,都是在毕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是默默无闻的,就像你说的,你试戏试7个小时什么的。这样一个时间其实挺长的,但有的人很幸运,一上来他就(红了),但是我觉得多数人需要一个比较长的时期,这个蛰伏期你都在干什么?

王传君:我永远在等待。

陈宇:等待,包括被选择,甚至有时候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我没出来,我是一个nobody的时候的这种状态,你是怎么度过的?

王传君:就是正常去生活。假设说是没戏拍的时候,你就踏踏实实地去买菜,去做饭,然后跟家里人在一起,然后该去跟朋友见面就跟朋友见面,不要探讨表演问题,因为表演是从生活里来的,你都不去生活,我觉得聊表演很恐惧,几个演员朋友坐在一起聊表演,这是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情,因为我们聊人生的境遇是挺好的,我可以听到你的感受是什么样子的,但你要说你要怎么演一个东西,我就觉得这怎么讲?就是正常生活就好。

陈宇:你心里不打鼓?心里不焦虑?

王传君:焦虑过。我看的漫画里面说过一句话还挺逗的,后来发现也不是漫画说的……他说每个人都有上台的时间,而且每个人上台的工作不一样,有的人实际上是主持的,有的人是上去领奖的,有的人可能上去打个招呼就下来了,你相信你的时间会来就好了,焦虑没有用。

陈宇:你还挺能说服自己的。

王传君:真的。

陈宇: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一辈子都出不来?

王传君:我没想过。

陈宇:你有这个自信。

王传君:不是自信,我没想过出不出来这件事情,反正我觉得有稳定的在工作就还不错,如果没有工作了,再也没有人找你拍戏了,那就回去开个小炒店。

陈宇:你在没有出来之前,肯定有见组,包括被人挑挑拣拣,这种不同的被对待的方式,对于你来讲,你会感到……

王传君:你要接受,你要欣然接受,世界就是这样子。

陈宇:也就是说你觉得这件事情对你没有产生极大的困扰。

王传君:不困扰。

陈宇:你觉得是应该的。

王传君:应该的,而且它会成为你创作的一部分。余华最近不是老在外面讲课,他不是说年轻人千万不要去走窄门,走了之后就回不来了。你得走,走完之后你才能出来。都会有这个时候对吧?你带学生,学生也会?

陈宇:我老觉得演员这个问题会更严重,但是我听你感觉还好,可能是不是你们压根就有一个传统?

王传君:不是,我身边有很多演员朋友就很焦虑,真的,他就坐下来想跟你聊表演,聊起来也就真的头疼,因为表演本身是生活,你不生活没法表演。



陈宇:我们来聊一聊这一期的主题“放逐”,你如何理解放逐?有过自我放逐的时刻吗?

王传君:陈老师,我不理解放逐,我不理解,我对放逐最大的理解就是真人秀里的放逐,把你送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就让你一个人待着。

陈宇: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有想寻找到或者相信一种活法、一种追求,当你追求这个东西无望,或者在追求中间有多次失败的时候,突然你就放弃这些,我就过我的小日子了,有时候也叫躺平,甚至比躺平再往前走,我生活迷乱,花天酒地,我就不去想我想干的那个事情,我故意去干一个相反的事情。

王传君:先活下去,如果你需要躺平就躺平,先解决最让你内耗的事情。因为当你找不到出口的时候,不一定要硬找一个出口,不是说关了一扇门还给你开一扇窗,有时候窗就不开的,但是会有开窗的时候,你相信会有,就老老实实在那躺平,你要相信等待是有力量的。

陈宇:假如不考虑你的职业因素,你更愿意生活在北京、上海、纽约、东京这样更繁华、更热闹、更有生活气的地方,还是更愿意生活在冰岛?世界的尽头?一个很小的地方?

王传君:有一个片子叫《森林深处》,很逗,就是这样一个男的,他要解决自己的精神内耗,然后觉得一个人待到一个地方就好了,其实不是的。

陈宇:你觉得解决不了问题,这个就是所谓的放纵?

王传君:解决不了,最终你还是会回到现实的生活当中,你从哪来的,你最后还是会回到那个地方,而且它只能帮你找到那个时候困境的一个答案。你确实需要一个人待一阵子,在一个地方,在冰岛那太好了,天天看看极光,待一阵子,一阵子之后你还是会回到你的生活,你不可能脱离你的生活,大家都有社会性在身上。

陈宇:你希望过一种主流的人生还是一种小众的另类的人生?所谓主流人生就是大部分人是这么过的,多少岁结婚,然后每天干什么……还是要跟别人都不一样?

王传君:我最近过的是主流的人生,工作带孩子就算主流的人生,我的现状也不允许我过小众的人生,当然我也希望过小众的。

陈宇:所谓过主流的人生就是你的快乐和你的烦恼是大部分人都共同拥有的,小众的人生是你的快乐和烦恼是独特的,是特殊的。

王传君:我觉得主流的比较好,因为没有那么特殊。主流的,不要走窄门。你先把主流的东西全都吃透,然后把那些东西输出去,把中间发现的问题通过你演绎的作品传递出去。

陈宇:也就是说你并不惧怕平庸?

王传君:对,你只要保持你自己看这件事情的态度和立场。你只是发现主流里面的一些问题,但是态度可能是小众的,我用小众的心态来看一个主流的问题,跟主流去对话,然后演出来。




陈宇:你会去尝试提出新问题吗?比如顾城的痛苦,海子的痛苦。或者说是落在你自己身上试图去解决这些问题?

王传君:有提出过,最后的出路就是你要不不要活了,我有过这样的想法。

陈宇:你就躲开了这个问题。

王传君:我没躲开,我确实有过很想死的时候。

陈宇: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王传君:对。

陈宇:当时遇见那样一个心理上的障碍,你觉得那个问题是很小众的还是一个更为普世的东西?

王传君:其实我觉得是普世的,就是你想输出的东西永远输出不了,你想干的事情永远干不了,永远受制在那件事情里面。刚才不是说蛰伏期,后来认认真真过日子,把自己给慢慢救出来了,非常的压抑或者说是抑郁。

陈宇:其实今天你更多地谈你是在接受一种主流的观念和接受一种主流的生活工作方式,其实我觉得曾经的你,实际上是一个很充满自己特性的,甚至是具有某种小众色彩的文艺青年的样态,包括在今天观众的眼里,实际上你是一个很独特的演员,你并不是大众的。

王传君:我现在把他请到阁楼里,先待一阵子。

陈宇:我能感受到这一点,我和你某种程度上很相似,可能我觉得也是曾经有过一个那样的时期,那样的纠结,那样的自我,那样地寻找自己独特的心理感受,独特的对世界的认识,这样一个很刻意的时期,我尊重这个时期,今天我更多地在与生活和社会和解,所以我觉得可能是不是这也是某种共性?作为一个我们从事文艺工作的共性。

王传君:您有孩子吗?反正我有了孩子之后确实就得把王传君请到(阁楼里),您先去休息一阵子。

陈宇:对,孩子这问题就是一个分水岭。

王传君:可能阁楼里面的他还存在思考判断各种各样的问题,永远会给我一些别的答案和选项,但我只是看到那个选项,我可以先明白了,我先选这个,我先去干那件事情。

陈宇:所以有没有孩子很重要。

王传君:很重要。

陈宇:我记得我开始不太理解这件事,后来我有一回我的一个朋友给我讲了一句话,他说当有了孩子以后,你会有一个很明显的区别,就是你没有那么怕死了,当时这句话对我影响很大,没有那么怕死了,实际上就是有一个东西可能比你更重要,比你的自我更重要。

王传君:不是死,是你愿意牺牲了。

陈宇:对,因为我们大部分时候永远是我自己是最重要的,体现为我很怕死,当有个孩子以后,你会发现你对他的喜怒哀乐,你对他生活得好不好的关注,甚至可能大于你。

王传君:陈老师,我们把它定义为牺牲好不好?因为我有了孩子之后我是怕死的。

陈宇:你是反而怕死?

王传君:我怕死,我死了我女儿怎么办?我给你举个最搞笑的例子,我带我女儿去爬虫馆,什么都带她去看,带她玩。这世界上能干死我的就是老鼠,爬虫馆就是有那种小老鼠,她又不知道,但是如果我在她面前表现得我特别怕老鼠,她会因为我的举动而害怕老鼠,我不希望她有这方面的阴影,我就得假装我不怕老鼠,然后那个人就说爸爸你也抱一下,我……去你的……我这辈子都会有那只老鼠在我手上的感觉,尤其是那条尾巴,真的要了我老命了,我感觉现在又想去洗手了。

陈宇:我也有非常相似的例子,你是怕老鼠,我怕蟑螂,有一次也是我女儿,当时蟑螂爬出来,我就要假装我不怕,我要去把那只蟑螂打死,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早跑了,但是这时候我就必须挺身而出,就跟蟑螂进行战斗,实际上我就跟你这个是一样的。

王传君:聊到后来发现是两个女儿奴在聊带女儿的事情,你女儿多大了?

陈宇:12岁。

王传君:我们2岁8个月。绝了。

陈宇:后面还要面对更大的社会的蟑螂,你要去要替她抵抗一些东西,去保护一些东西,甚至是超越你自己的心理。

王传君:是的,我其实以前特别向往有女儿,但是当时做产检,医生说是女儿的时候,我内心是崩溃的,我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未来会被人欺负的画面,就觉得,我的天,怎么办?焦虑……然后觉得努力了。



陈宇:所以就是我们都在逐渐地越来越主流,因为刚才说的这些实际上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你相信有灵魂吗?

王传君:有的吧。我前几天拍了一场戏,那场戏拍的就是我的灵魂。在中阴的这个时候,坐在那看着我自己的躯体,然后旁边还有人在哭,我没演过这种状况的戏。但其实我们的导演他研究一些佛法,他很简单地跟我介绍了在中阴的这个时候,灵魂其实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你是不认识自己的,你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你会花很长的时间开始认识,哦,原来这个是我。然后开始慢慢地才会有之前的一些记忆,也会开始慢慢认识在你身边的那个人,然后又会回来一部分记忆,但是那个时候你不会崩溃,没有那种大喜大悲的情感,非常平静地看待发生的一切。我演了一场那个戏,然后我还挺喜欢的。

陈宇:你是愿意相信有,还是从你对这个世界的观察认知得到了你的结论?还是说你没有结论?

王传君:我经历过,我经历过好多这种神秘主义的情况。我有一次去教堂观察生活,带着无比的向往。那个时候我有一些自身的困境,我想解决一些问题,我觉得可以通过这方面来帮助到自己。但是我一进教堂,感受非常不好,一进去就是像那种新年年会一样的,以马内利四个字在上面贴着,我说怎么是这个样子,一点感觉不到神圣或者说是虔诚,感觉很浮夸。而且那个时候我们去观察生活,接待的那个人感觉也不太友善,觉得你们烦死了,你们要干吗就赶紧结束吧。就在那天特别神奇的是,进来了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孩,她就在后面,就在那趴着。



陈宇:趴着?

王传君:就在那趴着,也不像是祷告,也不像是干吗,我都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你知道她是一个务工人员,她一定是遇到了一些困境,她整个能量非常低,就趴着没动,然后我就看她看了很久。我自己在听歌,我在听《Amazing Grace》,我下意识地就觉得我应该为她做点什么,然后我就慢慢地走到这个人身后,把耳机塞到她耳朵里去了。她就听那个歌,突然之间那个女的就在那儿失声痛哭,嗷嗷哭。我当时就麻了,你知道吗?我不知道是谁让我做这件事情的,但是我知道是有人让我去做的,然后我就做了,然后她嗷嗷哭,就在这个时候管理人员又进来了,她说你干什么?你对我们的教友做了什么?你快出去,你干吗?就感觉我把人弄哭了。后来我说你等一下,你让她再哭一会儿。另外陪我们去的人就跟她解释,他说我们是来观察生活的,他们可能正在聊天,然后就把阿姨的怒火给平息下来,阿姨在旁边就这样(看着)。我又开始怀疑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帮助这个人。后来过了一会儿我就出去了,我在门口抽烟,然后中年妇女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带着小孩走出去,过了我身体两步,回过头跟我说“谢谢你”。我那个时候整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我就觉得挺好,突然意识到不行不行,我是不是不能在教堂门口抽烟,是不是不太尊重?然后我就走到了马路牙子上去抽烟,我脑子里还在想这件事情。那天是个阴天,我刚想完这件事情,觉得我做的好像是对的,然后我就把烟掐掉,刚掐完烟太阳光就照到我了,就一下子照过来了。

陈宇:这个不是神奇的事情,这个事情是你做了一件教堂应该做的事情,起到了一个抚慰、安慰心灵,让她释放她的负面情感的作用。你做了一件好事,做了一件我们泛泛意义上的好事,但是确实也是这个教堂应该做的。

王传君:是这样的,就这种事情碰到过好多。我有次在森林里拍戏,我是一个御林的人,原来最早是伐木的,后来开始要守护这片林子。我不太擅长拍哭戏的,你要我哭,我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心理依据才可以。有一次拍一场哭戏,我觉得哭不出来,我就站那一会儿,确实哭不出来。然后我就蹲下来,伸手摸了一下那棵树,一摸到树皮的时候人就开始抖了,然后就开始哭。所以回到刚才我说我更愿意去那种大山大海的地方,那个东西确实就是我们说的,是有灵魂的。万物有灵,它都会给你更多的养分和能量。

陈宇:最后一个问题,过去人生中感到幸福的那些时刻是什么?你可以举一两个例子。

王传君:今天早上我睁开眼,我女儿的脸就是在(我的头)这儿,就很幸福。突然(她说)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妈妈呢?我说妈妈出差了,就这样瞪着我,头在这,整个人睡横了已经。跟那钟一样,一直在动,然后老踹我,老开心了,被她用脚踹脸是件最开心的事情。


摄影 许闯 Trunk Xu 

策划、编辑 凌俐 

时装总监、形象 Moka Shen 

造型、统筹 李早 Tracy Li 

化妆 宋星宝 

发型 王朋 T_KW at The Fur 

制片 C Side 

执行制片 Sunny Lee

视频 陈文浩

时装助理 崽崽、Yolanda 

特别鸣谢 陈宇

设计 Vi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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