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港湾
BY:瑶玉
(一)
Chapter1【安全 距离】
夜,漆黑一片,大雨滂沱。
路灯昏暗的角落,利落的打斗声,以及突兀的出现在雨声里的枪声。
几辆黑色宝马停在这条小巷的交叉口,与这一带的建筑格格不入。没过多久,一双皮鞋沾着些许泥泞出现在路灯下。
“阿威,你带几个人处理一下,明早我不想看见有关的事件出现在任何媒体上。”男人拍了拍已经湿透的西装外套,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恍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知道了。”
男人发动车子,只留下红色的车尾灯渐渐消失在雨夜中。
“威哥,你说这几个人怎么惹到老大了?”
“做手下有一个很重要的守则。”
“嗯?”
“少说话,多做事。我们这种人,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司徒威拍了拍跟在身边的几个帮手,转身走进刚才那个角落里。
与漆黑的夜色相反的,是夜色里五彩斑斓的灯光。而五彩斑斓的灯光里最奢华而令人向往的,则来自于屹立于首尔繁华路段中心的——太阳港。
太阳港
韩国众多星级酒店中的佼佼者,仅仅用三年的时间便在酒店产业中脱颖而出,除了有强硬而多样化的经营手段之外,业界传闻其有神秘后台操控。毕竟,以一位年仅28岁的男人的领导力就想在如同汪洋大海般危险的酒店行业站稳脚跟,没有后台根本无法令人信服。
黑色宝马从雨夜中驶来,停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前。门前的侍应生撑着黑色的防风伞替车主打开车门。却看见男人一身高级西装早已湿透。
“郑先生,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侍应生恭敬的鞠了一躬,即使男人身上的西装已经湿的不需要再撑伞,但他仍然小心翼翼的替他挡着雨滴。
“嗯。”交给侍应生车钥匙便径自走进了酒店。
——【叩叩】
“请进。”柔和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金总,郑先生到了。”助理站在门边,看着还在办公桌后批阅表格的男人。
男人揉了揉眉心,摘下细框金边眼镜放在一边。
“知道了,Lisa,你帮我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站起身,跺了跺皮鞋上的浮尘,出门。
走廊里很安静,脚步声如同踩在心跳的节奏上。摁亮了通往顶层客房的电梯按键。金在中扯了扯西装的衣角。
等金在中到达顶层的时候,正好碰到替客房送餐的领班。
“交给我吧。”金在中自然的接过领班的送餐车,朝他点头致意。
用备用房卡刷开了房门,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挺拔的背影立在窗前,而是听见了浴室传来的淋浴声。
金在中看了一圈被郑允浩随手脱在一边的西装,早已湿透,搭在木椅靠背上,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眼尖的看见了白色衬衫的手袖边缘有一块化开的淡红色血迹。拇指蹭着那块血迹。
这个人,总是要让自己受一点伤……
金在中愣神的时候,背后的浴室门已经打开。
郑允浩擦着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哑:“什么时候来的?”
金在中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放下手中湿透的西装,转身替郑允浩倒了一杯冰水。冰块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水雾迅速在杯壁凝结,触手冰凉。
郑允浩伸手去接,却在抬起手的瞬间犹豫了。
“别藏了,我知道你左手受了伤。”金在中走过去,把杯子塞进郑允浩的手里。又去床头柜拿了医药箱,坐在床边拿出纱布和碘伏。
暖色的吊灯柔和了金在中的表情,也柔和了郑允浩看着他的目光。郑允浩看着他忙着为自己包扎的样子,心里热热的,像是有什么滚烫了他的心房。
想说‘我没事’却又觉得多此一举,默默地走到床边,伸出左手,手背有一条浅浅的伤痕,因为沾了水,直到现在血都还没有止住。
金在中没说话,却皱紧了眉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恶作剧,绑绷带的时候,郑允浩觉得他被勒的有点儿疼。
“好了。”打好结,又把绷带和碘伏收回了药箱,没有多看郑允浩一眼。
隐隐觉得他在生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气氛。
“在中……”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因为房间里太安静,或许根本无法听见。
金在中忙碌的背影停了下来,却挺得很直。郑允浩每次都会在察觉他生气的时候这样叫他,那种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愧疚的语气,让金在中每每都无法招架。
是默契吗?当他这样叫自己的时候就相当于在说——对不起。
这样的一份默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陪着他五年,为他而驻守在太阳港里,可是这一切,却从来不想让他知道。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有太多的危险,太多未知的路,害怕成为他的累赘,只好先保护自己。
“你该知道我不是故意……”
“你不必跟我解释。”金在中出声打断郑允浩的话,他不想听,越听就越只会让自己觉得自己无法插手,越觉得自己像是个累赘。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房间里又一次恢复了原本尴尬的安静,只是听到窗外的雨声。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市中心也依然灯火璀璨,只是被雨滴折射的光芒略微破碎,如同谁隐忍的眼泪。
【叩叩——】
“老板,我是阿威。”门外响起的声音才挽救了室内沉闷的境况。
郑允浩拿过浴室里的浴袍,随意的在腰间打了个结,正准备回身去开门的时候金在中已经替他把门打开了。
司徒威看见金在中的时候神色有些无措,却也并没有过分的惊讶。点点头和金在中打过招呼之后,听到金在中对他说:“你们慢慢聊,我去忙了。”就转身离去。
司徒威看着那个身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的背影,那个挺拔的背影,那个叫金在中的男人和老板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看得出来,只是他心里对这个人还没有完全的服气,他到底有什么值得让老板对他做这么多。思绪被郑允浩的声音打断。
“阿威,你不是有事找我吗?”郑允浩随意的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晃动着玻璃杯里的冰块。
司徒威将门关好,见到郑允浩的时候先鞠了一躬:“您交代我办的事情已经处理好,并且已经查出那个人叫李江,和我们之前的对头巨鲸帮有一些渊源。这次他到太阳港附近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很清楚,我会继续追查。”
郑允浩眯了眯眼睛,修长的手指在木制的座椅把手上轻轻敲着:“巨鲸帮?如果是为了上次青曜堂在水路上抢了他们先机的事情,应该会直接去堂会闹事,又怎么会派人来太阳港。分明是有人泄露了太阳港的一些事情,才会引来这些蛇虫。”
“现在李江已经被废了双腿……巨鲸帮说不定会借机生事,来青曜堂要个交代。”
台灯的灯光只照亮了郑允浩的侧脸,司徒威抬眼看了一眼郑允浩的表情,看见他隐在黑暗里的那半边嘴角缓缓勾起:“我郑允浩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他们要来找我,我正好要问问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司徒威识趣的闭紧了嘴巴。郑允浩自建立青曜堂起,金在中也创建了这个太阳港,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渊源没人看得透,因为若说郑允浩的青曜堂在背后保护着这个地方,可刚才,不,应该说几乎每次见到金在中的时候,他都是那样的脸色,看样子并不是很欢迎他们青曜堂的保护,恐怕还会嫌他们碍事。
“还有什么事要说的。”郑允浩一口饮尽了杯里的清水,将水杯放在桌角:“如果没什么事你也回去休息吧,今天你和兄弟们都累了。”
“是,您也好好休息。”司徒威慢慢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门。
虽然不太明白这个人的心思,但郑允浩想要保护住这块地方,或更大胆的猜测,他想要保护金在中的意图却很明显。否则平时处理帮会事务的时候从不会不问理由便痛下杀手,也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动用青曜堂的势力压制。
金在中……你到底是何许人。
带着这样的疑问,司徒威驱车返回青曜堂总部。
——青曜堂
五年前由郑允浩接手后,清理了堂会内四分五裂的势力,现今成为韩国屈指可数的黑道帮会,管辖水陆空的大部分不可告人的物资运输。
青曜,就如一轮升起的耀眼太阳,崛起于混乱的夜色中,将所有到达的地方都笼罩于自己的统治之下。
大雨逐渐停息,夜色已深。司徒威将车子停在一条小巷的门口,皮鞋踩着浅浅的水坑,响起一片水声。深巷曲折,司徒威走了几分钟后,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前,门上刻着太阳的浮雕,压抑而阴沉。与其说这里是堂会的总部,更像是刑堂。
摁响了门铃,核对过指纹后,黑色铁门缓缓打开,与门外不同,门内的房间宽敞明亮,地上铺着棕色短绒地毯,大厅中间和两侧是镂空靠背木椅,充满了传统气息。
“看看是谁来了。”司徒威才在大厅站稳,偏厅就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银狼,你的事都做完了?”
从阴影里逐渐踱步至明亮的灯光下,那个被司徒威称作银狼的男人带着戏谑的笑容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出来的房间:“没用几招就全都说了,还以为是条汉子。”
银狼,青曜堂逼供师,自接手供房以来便从来没有他撬不开的铁齿银牙。
“留活口了吗?”
“老规矩,拔了舌头丢回去了。不过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废了双腿,是浩哥干的?”银狼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如同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稀松平常。
“除了我们知道的,还问出什么。”
“一开始都挺配合,就是拔舌头之前说他绝对不会说出太阳港老板和青曜堂的关系。”银狼吩咐手下摆好茶具,往烧好的热水里加了两小把茶叶。顿时一阵茶香袭来。
“你跟浩哥最近,你说,我们青曜堂和太阳港的老板是什么关系?”沏好茶,倒了头趟的水,动作不慌不忙,仅仅只是抬眼看着司徒威。
“别把供房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司徒威语气平凡无波,拿过放在自己面前的陶瓷茶杯啜了一口。
“可有些事情就算你不说,我也不是看不出来。浩哥这次做的这么狠,还是亲自动的手。恐怕……是有了我们这一道里最不该有的东西。”室内安静下来,门窗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只留下室内的沏茶声。
“银狼,做心腹的更应该识进退。特别是这件事情,你也看到了李江什么下场……而你,应该不会想做下一个李江。”
银狼拿着陶瓷茶杯的手顿了顿,蓦地笑了:“你放心。其实,人的一生里能有这样一件宝贝,才不枉一生。”
屡屡白雾伴着茶香飘散在空气里,司徒威看着银狼的侧脸,那个在供房里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笑的一脸苦涩,仿佛回忆起了什么难以回首的过去。
窗外的雨忽急忽停,砸在玻璃窗上‘啪嗒’作响。看样子是会持续到天明。
郑允浩拉亮了床头灯,睡意全无。索性坐起身,正想下床拿过电脑来做一些部署,却在用左手掀被子的时候停住了动作。
一圈一圈的纱布紧凑而整齐的包裹着自己受伤的手,右手附上左手的纱布,轻轻磨蹭,唇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眼神柔和。
那个人还在气他吗?好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夜,这个人也是这样冷着脸。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小酒店的副经理。思绪随着雨夜渐渐飘远。
五年前,青曜堂的势力已经大部分由自己掌控,却还有一些潜在的隐患需要他独自引诱出来,逐个击破。在双方交手的时候,自己被人从背后偷袭,长刀在他的背后留下了很长的伤痕。
那次的引诱行动很成功,却也很隐秘。没有人知道他在哪,甚至不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郑允浩只好沿着大路走,终于找到一家小酒店。
那个时候金在中正准备下班,走到停车场的时候看见大雨里郑允浩有些虚弱的身影。就是那样虚弱却像逞强一样挺的直直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金在中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挪不开步伐,就这样等着那个人逐渐朝自己靠近。
郑允浩站在他面前,大雨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西装,他的衬衫,明明很狼狈,可眼神却掩藏不住的坚毅,他看着金在中,缓缓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嗓子里如同被火灼烧过一般嘶哑疼痛,随即向前倒了下来。
等郑允浩再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舒适的单人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那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正伏在自己手边睡得正熟。
床不大,卧室的大小也只是刚好放下书桌,书柜,还有一张单人床。阳光洒进来,倒不显得拥挤,反而感觉到舒服,温暖。
郑允浩悄悄挪下床,看见这个人的书桌上摆满了各种酒店未来规划,可是也都只是摆着,并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似乎就是写下来的一些遥不可及的梦想。然后他看见了文件的右下角签着他的名字——金在中。
郑允浩在浴室里洗脸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金在中起床了。拉开浴室的木门,就看见他拿着自己的西装外套,脸上还带着点茫然。
“谢谢你收留我。”伸手想要接过自己的外套,金在中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已经破了,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暂时穿我的吧。”
郑允浩看着他又转回身去衣柜找衣服的背影,突然开口:“你似乎有很多关于酒店经营的想法。跟我走吧。”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实在是很突兀。所以金在中的身形停了下来,连郑允浩也没再说话。
“我是不是救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过了一会儿,金在中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连眼睛都没有抬,直到把西装交给郑允浩的时候眼角眉梢染着笑意。
就是这一副浅浅染着笑意的样子,金在中对郑允浩说:“如果你赞同我的想法,那么,好啊。”
金在中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相信这个男人的突兀邀请,只是他眼睛里的那种坚定,即使身受重伤也一丝不苟的表情,这样的人,让金在中不得不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而有这样的机遇,又有哪个男人会选择待在原来那样的小地方做副经理而不是选择冒险去大展宏图。
只是,除了相信郑允浩那些让人安心的气质,那些担当,金在中却忽略了其实初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内心的那一丝丝悸动。
这一丝悸动,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停止或消失,而是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心动。这样的心动将自己和那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近,亦越来越危险。
他不让自己靠近他所生活的黑暗,而自己却心甘情愿的被吸引。
回忆戛然而止。
一声浅浅的叹息,金在中抱臂站在落地窗前,等待着第二天的黎明,一夜无眠。
Chapter 2【窥 探】
无论在哪一种领域,一个强大的集团总会引来同行的觊觎,锋芒毕露即代表着危险。而青曜堂的现况如日中天,短短几年内在韩国所收拢的地盘,以及意图扩张至国外的势力,都让其他同为黑道组织的首领忌惮。
也因为青曜堂的能力,想要直接向郑允浩下手已经是不可能。那么,郑允浩身边所有重要的人都会成为他的软肋。
危机已经在太阳港的四周悄悄蔓延。
早上六点,大雨终于停歇。可是首尔的天空却没有迎来朝阳,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带着几分压抑。
金在中将例行的会议推迟到早上十点,却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进了酒店的厨房。做了熏鱼沙拉,烤了面包,又打上一杯果汁。自己推着餐车去顶层。
在太阳港里工作的职员都知道,每当顶层的神秘贵客光临的时候,他们的总裁都会亲自下厨做饭送去。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一定要总裁伺候?
阴沉的天气伴随着几声闷雷,郑允浩拉开窗帘看窗外被雨水淋湿的街道,行人匆匆,却依旧车水马龙。重新拉上窗帘的时候,门铃响起。
随意的套上浴袍,打开门的时候是金在中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直的帮郑允浩摆上餐具。这个时候,郑允浩的手机响了起来。金在中眼皮也没抬,表示自己并不关心也不会想听。
郑允浩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司徒威。
“什么事。”郑允浩立在床边,看着似乎又有下雨迹象的天空。
“李江似乎并没有掌握什么实际的情报,不过……”
“说。”
“供房送李江回去之前,李江曾说过,如果不动他,他不会说出金先生和青曜之间的关系。”
“看来他还真能耐……”郑允浩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玻璃窗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行了,我一会儿回去。巨鲸帮有了这个台阶,一定会过来的。到时候再会会他们,看看到底有几斤几两。”玻璃倒映出郑允浩的侧脸,眼底带着浅浅的玩味。
“可以吃早饭了?”金在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郑允浩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桌边坐下的时候抬头看着金在中问:“你呢?”
“我十点还有会要开……”
“就在这吃。”不是挽留,也不是请求。郑允浩把熏鱼沙拉舀出来一半,又倒了半杯果汁出来,放在自己的对面。
金在中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过了一会儿,拉开凳子坐下,拿了一片面包吃起来。气氛很好,虽然窗外的天气不怎么样,可是郑允浩觉得今天的面包烤的比平常吃的要好。
“太阳港最近忙么?”郑允浩拿起手边的纸巾擦了擦嘴。
“近期还有几个合作项目需要谈。”
“不着急的话,那几个项目就先压着。陪我去个地方。”
金在中手里的刀叉停了下来,可也没有抬头看郑允浩的脸:“去哪。”
“瑞士。”
“怎么突然之间想到去瑞士?”金在中的脑海里第一个闪现出来的画面就是瑞士的雪山。
郑允浩总不会突然带自己去度假的,这个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理由。而金在中显然不想被蒙在鼓里。
“瑞士有几个项目比较棘手,你跟我去看看。”没有再多余的解释,郑允浩站起身推开椅子,转身进了主卧室。
连郑允浩都觉得棘手的事情…会是什么事。金在中稍微思索了片刻,又低下头继续吃他的早餐。毕竟也不知道要去瑞士多久,看来今天早上的会,又要延长时间了。董事会的老头子会不会受不了他这么任性?
过了一会儿,郑允浩已经穿好西装从卧室走出来。临出门前转头对金在中说:“尽快过来。我在瑞士等你。”
待门关上之后,金在中才含着汤勺轻轻的回答:“嗯。”
把郑允浩的房间清理过后,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金在中让Lisa准备好开会用的资料,并且预定一周后飞往苏黎世的机票。
“金总要去瑞士?”Lisa将票放在金在中的桌面上。,
“嗯。”没有多余的回答,毕竟连他自己也还不清楚郑允浩这样的心血来潮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明明是忽然的决定,需要提前许多完成之前的计划,可是金在中却不觉得累,甚至隐隐的在心底透出期待。
耳边似乎还在回响那个人离开之前那句【我在瑞士等你。】
“材料都在这里了,金总,再不去会议室的话我们就要迟到了。”Lisa看着今天有些恍惚的金在中,看不透他是因为好事或是坏事而无法集中精神。
金在中把机票收进抽屉里,跟Lisa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与首尔不同的是,瑞士的首都苏黎世没有延绵的阴雨,而是万里的晴空。
一架黑色的直升机逐渐降落在在苏黎世郊外的高尔夫球场内。直升机的轰鸣声以及气流让高尔夫球场内的草场掀起一阵绿色的波浪。
“时间刚刚好赶上我们开香槟,Jung。”穿着白色POLO衫的褐色头发男人笑着在不远处向着郑允浩挥手。
直升机的直线降落带来气压的改变,让郑允浩的耳膜不太舒服,摘下架在鼻梁上的挡光墨镜,揉了揉眉心。长途的飞行还是让他有些疲惫。
“大白天就开Party?皮尔斯先生真是好兴致。”郑允浩抻了抻因为长时间坐直升机而起了褶皱的西装。
“只要有那个心情,Party为什么一定要在晚上呢?Jung,你太古板了。”
郑允浩笑了笑,不可置否。跟着皮尔斯进了高尔夫休闲会所。
“对了,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位Kim先生没跟你一起来吗?”皮尔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直升机,确定上面除了驾驶员已经没有别人。
“他会来的,在那之前,我让你看的那几块地方怎么样了。”
“Oh,Jung,别一来就谈公事啊。既然你没什么心情参加party就先去客房休息吧。”优雅的打了个响指,便有穿着得体的服务生上前引路。
郑允浩也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意思。皮尔斯只好耸耸肩,目送他进电梯。
苏黎世作为全球最富裕的城市,瑞士的首府,繁华而静谧。即使是世界经济命脉的中心,拥有多条交通要道,却感觉不到浮华的声色。
这块高尔夫球场是郑允浩与皮尔斯共同合作的产业之一,除却青曜的高层很少有人知道。
服务生为郑允浩打开房门,并将房卡放在桌上后离去。
郑允浩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袖口,慢慢的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直到现在都没有抓到是谁泄露了青曜堂和太阳港之间的联系,甚至差一点就将金在中置于危险之中。这不是自己当初让他来太阳港经营的本意。
其实要找出背后那个泄密的人并不难,只是郑允浩选择性的忽视了那个方法。那个用金在中做诱饵的方法。如果让金在中知道的话,或许又要生气了吧?
想到那个人对自己没办法却还是要生气的样子,皱起的眉头就稍稍开始松动。此时电话却不适时的响了起来。
“老板,巨鲸的人刚刚派了代表过来。”司徒威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一板一眼。
“嗯。”郑允浩慢慢的给自己倒上的威士忌里加了块冰。
“已经让银狼去对付了,但看样子并没有掌握什么不利于金……老板的事情。只是追究为什么我们要对李江动手。”司徒威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银狼和巨鲸的代表还在谈判。
“巨鲸毕竟在首尔建立帮派有段历史了,虽然手下没什么可用的人才,但名声还是在的。想要动他们还要一些足够的理由。”晃着手里的玻璃酒杯,冰凉渐渐由手心扩散开。郑允浩盯着在酒里的冰块,语气平静却透出冷漠。
瑞士的麦芽威士忌冰过后有一股浅浅的清甜,但这股清甜却透不到心里,只剩下凉意。
“之后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不用再向我汇报了,这段时间你跟银狼负责堂会里的大小事务,直到我回国。”
“是,老板。”
挂了电话,郑允浩的手指轻轻划过手机的屏幕。还没有收到那个人的短信呐……不是说了让他快点过来的吗。
威士忌的后劲慢慢从身体内涌上来,有些温暖,也有些疲倦。可脑海里金在中的样子却变得清晰,自己每次去到太阳港的时候,都一定是他替他布置好一切。所以现在自己是习惯了吗?
这种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
当郑允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头,月亮挂在天空的另一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
自己就这么靠在躺椅上睡着了,手边的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没有署名,但是那串号码郑允浩却很熟悉,那是金在中的号码。
【一个星期后见。^^】
后面那个……是表示笑的意思吗?郑允浩看着这条简短的讯息,也被带动着浅浅的笑了。竟然莫名的有了久违的期待感。
简单的冲了澡,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到大厅里跟皮尔斯汇合。
高脚杯里折射出金色的灯光,虽然皮尔斯将此成为Party,但事实上,更趋近于宴会。郑允浩来到的时间正好晚餐开始。
皮尔斯就在郑允浩不远处,正在跟几位颇有风情的美人交谈。郑允浩没打算去打扰皮尔斯的艳遇,只是在角落随手拉开了凳子坐下,服务生走过来,为他送上一杯香槟。
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商业巨鳄以及他们的女伴,或者是年轻的后起之秀,郑允浩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伸手摸出了内袋里的手机,想起自己已经将青曜的事务全权交给司徒威和银狼打理。暂时没有自己操心的问题。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金在中转移到苏黎世之后,布置好吞并巨鲸帮的计划。
鬼使神差的又点开了金在中给自己发的最近一条短信,其实已经没有回复的必要,但是就是想要和他说点什么,犹豫着编辑好文字,又删掉。
一旦陷入了懵懂的情感,小心的暧昧,不论是怎样谨慎或严肃的人,都会因为尝到甜蜜或苦涩而发生微妙的改变。情愫正在窥探着,在某个你没有防备的时候,渗透进你的习惯和生命。
“金总,金总?”Lisa抱着文件站在金在中的身侧,他已经盯着这一页企划书十几分钟了。有哪里不对吗?为什么不指出来。
“怎么了?”合上企划书,金在中捏了捏眉心。他意识到之前在自己走神,但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企划案……有哪里不完善吗?”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想稍微休息一下。Lisa,你也去休息吧。”
当办公室里只留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金在中的眼睛却变得凌厉。在自己跟着郑允浩来到这里,建立太阳港的时候就知道郑允浩的身份会把自己卷入一个黑色的漩涡。只是郑允浩一直不愿意自己接触他的世界,所以他并没有受到过什么困扰。
不过无论什么秘密,时间长了总会有见光的一天。
到目前为止,即使还无法成为郑允浩的左膀右臂,但起码不想成为他的累赘,所以他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
从沙发椅上站起身,稍微整理一下松了的领带,径直从专用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在金在中迅速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太阳港外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银色车辆开始蠢蠢欲动。
“目标人物离开监视圈。”
“注意目标建筑周围是否有可疑车辆。”
话音刚落,一辆白色跑车就从眼前迅速掠过。监视的人迅速踹了一脚还在瞌睡的同伙:“追上那辆车!”
金在中踩下油门,看着后视镜里跟在自己远处的车辆勾起了嘴角。
两辆车在繁华的车道上暗自上演着追逐的戏码,然而并没有太长时间,金在中的车就停在了一片高级住宅区前。
假装没有发现身后跟踪的车辆。停好车后就径自上楼。
追踪的人松了一口气,继续拿着望远镜观察周围的情况。
然而整整过了一天,金在中都没有再从里面出来。直觉有些不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看一眼。毕竟上头交代了要保证目标人物的安全。
“喂!阿远,你干嘛!?”同伙压低声音,拉住了打开车门的人
“能干嘛,上去看看啊。一天都没出来了。”
“上头说了,不能靠他太近。”
“但是上头也说了要保证他的安全!”
同伙犹犹豫豫的松开手,只迅速的对阿远说了一句:“快去快回。”
阿远根据之前的情报熟练的上了16层,金在中所在的房间。
屏住气息,悄悄的靠近房门,却发现房门虚掩着。心底的惊慌让他瞬间忘记了自己的任务:难道金在中已经被入室绑架了?
伸手推开门的瞬间,被人强有力的扼住了咽喉,并且迅速的捂住了他的嘴。而原本虚掩的门,慢慢的关上了。
“嘘——”耳后是男人的声音:“你最好不要乱动,我知道你是谁的人。如果被他们知道你让我抓住了,受罚的可不是我哦~”
阿远像是泄气一般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接下来,我问你问题,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懂了?”
点点头。
室内被拉上了遮光窗帘,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金在中看手里的人还算配合,并没有为难他。
“你们是为了保护我才跟踪我?”金在中松开手,甩了甩手腕。
点头。
金在中绕过他,从客厅里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白葡萄酒,边打开瓶塞边又接着问:“是因为我有危险?”
阿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问完之后发现自己问的问题无法只用动作回答,有些无奈。倒了一杯葡萄酒,澄清的酒液散发出浅浅的香气。
坐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要问的。朝那个站在门边的人摆了摆手:“算了,你走吧。”
阿远如蒙大赦,迅速从门口跑了出去。
看着那个人仓皇的背影,明明自己才是被监视的人吧?这样的人居然能做郑允浩的手下,这种莫名的想笑是怎么回事。
不再去管其他,金在中彻底放松自己陷在沙发里,摁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实时新闻。弄清了郑允浩为什么突然让他去瑞士,其实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恐怕是郑允浩把谁逼急了吧,竟然会想到拿自己来威胁他。
心底竟然生出邪恶的期待感,想要知道如果自己因为他而陷入危险,那个人会为自己做到怎么样的地步。
可是又害怕着,如果那个人露出冷酷的或是不在意的表情,那个时候自己会是什么心情。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舌尖尝到酒的苦涩和微酸,金在中想着,或许自己该提前自己飞往瑞士的日程。
拿过手边的手机,拨通了秘书的电话:“Lisa,这两天的事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昨天的企划案我放在左边第一个抽屉里。剩下的部分就E-mail给我。”
“金总……”Lisa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一句,那边就挂了电话。
“金总果然是害了相思病吧,这么着急。”Lisa对着黑屏的手机无奈扶额。
首尔的夜晚来临的时候,金在中踏上了飞往苏黎世的航班。
如果只是一味的遵从那个人所说的话,或许自己的世界永远无法与他交汇。他金在中可不是人偶,也不想永远只是逃跑。
飞机的舷窗映出天空的黑色,同时倒映着自己的脸。金在中分明看见自己的眼神里,满满的是期待。
Chapter 3【黎明的黑白】
金在中抵达苏黎世的时候已经是当地一个微凉的午后。不出意外地,当金在中拖着简便的行李箱走向机场出口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白色轿车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两个身形高大的欧洲男人上前帮金在中拿过行李放在了另一辆车,金在中则打开了白色轿车的门坐了进去。欧洲的车型非常宽大,即使金在中和郑允浩一同坐在后座也并没有显得很拥挤。
金在中没有问郑允浩怎么会知道他提前过来,郑允浩看着他把安全带系上以后才开口说:“先回去休息吗?”
金在中摇摇头。
“那先陪我去个地方吧。”
金在中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开始倒退的风景。其实乘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身体已经很疲倦,可是他睡不着,甚至可以说有些兴奋,就像是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样那种雀跃。
苏黎世的街道很漂亮,也很沉稳,像是个历尽沧桑却永葆青春的女人。浅灰色的墙砖,倒映淡蓝色的天空,其中不乏一些类似古堡的建筑。
车辆在街道之间穿行,最终停在了朴素的建筑前。不同于繁华都市里的高楼,也不是欧洲的古典楼房。甚至在这个建筑的周围并没有太多的车行道。
“这里很快会被政府重新使用,开发新的交通要道。”郑允浩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微凉的风从车门打开的间隙吹进车里,带着一股特殊的青草香气。
金在中跟着下了车:“拿到政府的规划图了吗?”
“暂时还没有。”郑允浩伸手整了整袖扣的位置:“不过这间房子的房产权已经拿到了,以及这周围的地皮使用权。”
“我需要知道这条交通要道主要是用来做什么。”金在中看了一眼四周,这里离市中心并不很远,按照正常的城市发展规划,应该是市中心需要扩建。这一带会成为未来转移的城市中心。
“剩下的我会自己处理。”金在中没有再多看一眼身后的矮楼,重新回到了车里。
当郑允浩的车回到皮尔斯的高尔夫球场时,夜空已经撒满星辰。皮尔斯站在最前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迎接到来的宾客。
背后的高楼亮起色彩缤纷的灯光。
皮尔斯礼貌性的拥抱了一下金在中,又扭头问:“Jung,这就是那位Kim先生吧。完全看不出来是能够管理你在韩国产业的人呐。”
“Jung这个性格,让你吃了很多苦吧。”皮尔斯拍了拍金在中的肩膀,金在中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垂下眼帘,脸上仍旧公式化的笑着。而郑允浩此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看了一眼金在中。
皮尔斯似乎是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气氛,摆了摆手想挥散开尴尬。
“要不要我带你参观一下这里?”皮尔斯搂着金在中的肩膀热络的想带他再走走。身后却响起了郑允浩的声音:“他刚下飞机,需要休息。”
皮尔斯吹了声口哨:“你也知道人需要休息?你可从来没有这么对我过啊。那时候刚拿下这块地皮的开发权……”
“够了。”郑允浩觉得有点头疼。皮尔斯今天似乎热情过头了,他隐隐能猜到皮尔斯这样的原因,毕竟皮尔斯和他认识许久,除了是生意上合作的身份之外,还是他的朋友。
“皮尔斯先生真是一位健谈的朋友。”金在中与皮尔斯友好的握手道别,跟着酒店经理去到已经替他准备好的房间。
“为了方便您和郑先生,所以特地将您的房间安排在郑先生的斜对面。如果您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只需要按床头的按铃,我们会有专人为您服务,祝您今晚能有一个好梦。”经理将房卡交给金在中后,轻轻的关上房门。
直到此时,金在中才彻底的放松下来,甚至都没有什么精力去洗澡。随意的冲洗了一下,便陷入了柔软的被窝,进入梦乡。
皮尔斯和郑允浩则随意的在酒店里走着,来到了天台的花园。夜里的温度更凉了一些,皮尔斯吩咐身边的管家去取葡萄酒来,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Jung,这次你让他来,除了给他那块地的经营权,还要让他接手别的东西吗?”平日里常挂着笑脸的皮尔斯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他仅仅负责经营白道上的事情。他……不适合管理堂会的事务。”郑允浩拉开手边的椅子坐下。
“是不适合,还是你不舍得。”皮尔斯坐在了郑允浩的对面,对于多年合作伙伴的感情八卦,他似乎有很大的热情。
“Jung,不是我说你,你自己始终就是黑道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不可能完全的干净,在你身边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撇的清这层关系。”皮尔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用火柴烫了烫雪茄头。
雪茄的烟草香气弥漫开来,飘散在冰凉的夜风里。安静了一会儿,管家从酒柜上取了一瓶干红,透明的高脚玻璃杯被注入了暗红色的酒液。
“你这次带他来,即使是分开来的,但这边的人起码也知道了你跟他是合作伙伴。你有没有想过,与其让他藏在你身后等着被人发现,倒不如干脆让他接手了你的另一部分运作,光明正大宣布他是你们青曜堂的人,用青曜堂的势力把他保护起来。”
“我从未想过要把他藏起来。”郑允浩捏着高脚杯,轻轻摇晃着,杯中浅浅的红色液体变成一个漩涡。
皮尔斯开始不明白郑允浩了。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只允许自己做一个躲在别人身后的懦夫呢?我只是想让他在明亮而安全的世界变得更强,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Jung,你爱上他了。”皮尔斯抿了一口红酒:“你原来只会为如何扩大势力而考虑,从不会从别人的角度出发。”
“让他变得更强也同样是为了扩大势力。”
“你不用骗我了,即使你骗过了我,但时间会证明你已经输给了爱情。爱情这么浪漫而美好,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皮尔斯拍了拍郑允浩的肩膀,毕竟在他的观念里,爱情应当豪放而浓烈。
“啊~你的双眼如同浩瀚星辰,如果你用它望着我,我便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皮尔斯用高脚杯碰了一下郑允浩手中的杯子,眼中带着看好戏的笑意。
郑允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看着漫无边际的夜空,张口饮尽了杯子里的红酒,干红特有的酸味带着苦滑进了咽喉。
连皮尔斯这个第一次见到他们共同出现的人,都能察觉自己对他的心情,那自己这份感情,到底还能否认多久……
“对了,那块地皮的附近新开通的交通要道到底是什么性质。”
“列车通道,也可以提供旅客观光。”皮尔斯掸了掸手里的雪茄烟灰:“距离那块地皮也有一段距离,不会影响他的任何经营。”
“嗯。”郑允浩放下空酒杯,转身离开了天台花园。
皮尔斯转过身对着站在前不远处的管家笑道:“你说,Jung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的白马王子进入他心里的城堡呢。”
“皮尔斯先生……”老管家收起了桌上的酒具,无奈地回答。
不知道是否是时差的原因,金在中虽然很疲倦,却醒的很早。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的光亮有些刺眼,让他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
原来才睡了5个小时,懊恼的翻了个身想再睡过去,却怎么也无法完全入眠。揉了揉眉心,干脆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想叫客房服务,又觉得这个时间恐怕谁都不太方便,起身打算自己去找一杯牛奶助眠。
打开房门,走廊很安静,也很明亮。
当然,金在中打开房门之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可不是自己的酒店,如果就这样直接出去找后厨,说不定天亮了自己都还是找不到。总不能把对面的郑允浩叫起来就为了给自己拿一杯牛奶?那还不如客房服务……
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金在中心下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狠狠心叫客房服务吧。
服务生的速度很快,牛奶还带着保温送到了金在中的手里。
手边放着牛奶,拿出了电脑查看Lisa发过来的营业情况和其他运营材料,给了一些修改的意见之后点击发送,一口一口喝着被子里的牛奶,慢慢的,困倦涌了上来。
再次将自己埋在柔软而温暖的被窝里的时候,金在中似乎看见了夜空漆黑的颜色变得有些浅薄。
适应时差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当金在中睡的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10点。胃都饿得有点疼。
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有服务生候在门外,应该是在等着他起床。
“金先生这边请。”
精致的印花桌布上摆着不太符合西洋气质的汤锅,服务生替他揭开盖子,香气四散开来。
“郑先生听说您今天早晨睡得不太好,所以让我们为您准备了能够补身体的料理。如果还需要什么其他的东西,我就在您身后。”说完就浅浅鞠了一躬,退到了角落。
温热适口的汤饭很好的缓解了胃的隐痛,即使是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不熟悉的人,只要有那个人在,似乎这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噢~你醒了?”皮尔斯手里拿着红酒朝着金在中走了过来。
“Jung一早就出门了,如果你怕无聊的话不如我带你出门转转?”皮尔斯拉开金在中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荣幸之至,皮尔斯先生。”金在中喝完了最后的一口汤,对皮尔斯笑着说。
墨色的劳斯莱斯缓缓从车库中开出,渐渐加速后离开高尔夫球场的地界。
“有什么特别想了解的吗?关于苏黎世?”皮尔斯开着车,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去要开发的那一带转转吧。我是不是有些无趣?”
“你只是太认真了。”皮尔斯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金在中的肩膀:“别太卖力,该放松的时候还是得放松的。要是让Jung知道你这么卖力替他工作,他一定会非常感动,甚至会哭也不一定~”
金在中被皮尔斯夸张的说法惹的发笑。
“那么还是皮尔斯先生随意带我去哪里玩一玩吧。”
“不用先生先生的叫我,那样显得我很老。直接叫我皮尔斯好吗baby~”
车子最终还是驶向了苏黎世繁华的街道,早晨为这座城市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苏黎世如同一个镶嵌着蓝色宝石的城市,蔚蓝的湖泊围绕着城市内的建筑,作为瑞士联邦的命脉,世界各大银行的总部聚集在此。仿佛只要能在苏黎世开启一扇门,财富就能源源不断的喷涌而出。
皮尔斯能看见金在中眼里的期待和野心。
“Kim,你希望在那块地皮上做什么?”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皮尔斯问。
金在中看着挡风玻璃外的景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或许也是做酒店类的吧,比起高尔夫球场更加着重于度假居住的酒店。但是……”
皮尔斯转过头来看他。
“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我想成为他的臂膀。”
皮尔斯有些失笑,因为他以为金在中会是这样坦率,毕竟商人总该有许多的心思,有更多的自私,这些会成为他们的习惯延伸到他们的生活甚至感情。
“为什么?”
这一次,金在中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绿灯了,开车吧。”
“对了,在你来之前,Jung曾经和我提起你,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我更希望能够亲耳听到他说的。”
“噢~你真是一点说故事的机会也不给我。”皮尔斯做出一个沮丧的表情。为了让金在中能方便观赏苏黎世的风景,皮尔斯将车开的很慢,摇下车窗,车子里涌进新鲜而冰凉的空气。
然而在这样惬意的时刻,皮尔斯却并没有继续做导游的兴趣,车厢内的气氛莫名的压抑起来。
车尾后两辆黑色莲花慢慢加速,靠向行驶中的劳斯莱斯,限制了车辆行驶的范围。
“似乎有些棘手的事情要发生了,抓紧咯。”皮尔斯踩下油门,碍于在大路上不能飞驰,更不能碰撞。
金在中的神情却不像是第一次经历,反而看向了车窗外向他们逐渐靠近的车,车窗上贴着挡光玻璃,无法看清车内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哪个势力的,但我才刚刚来到这里,所以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金在中看向皮尔斯,后者则有些微微皱眉。
“如果有万一,你先逃走。这样对方也不清楚我到底跟你们什么关系,不会轻易把我怎么样。”
“没有这个万一!”车子已经开始被挟持着进入了小道,仅仅足够两辆车并行,而另外一辆已经堵住了前面的路。
黑色的车子慢慢降下车窗,圆管的步枪从缝隙中慢慢探出来。
金在中抓住时机,猛地扭过皮尔斯手里的方向盘,车尾撞向旁边的黑色莲花,枪管被撞得抖了一下,走火射偏了一枪。
金在中越过皮尔斯,慢慢掌控驾驶座。墨色的劳斯莱斯如同快速移动的幻影,从夹击中抽身而出,退离包围的范畴。
“皮尔斯,一会儿找到机会你就从侧门逃出去,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他们想杀了你,你只要落在他们手里就是死。”金在中拐过一条小道,踩下刹车。
又是一辆黑色莲花拦在面前。
“呵。”皮尔斯看着眼前的场景却冷冷笑着:“看样子策划了很久。”伸手打开副驾驶的挡光板,滑落一个转轮手枪,被皮尔斯接在手里。
“是我疏忽了,不过再怎么说我也得把你好好的交还给Jung才行。毕竟……”皮尔斯痞气地眨了一下眼睛,却没有将话说完。
四周是暴风来临前的寂静,对方策划着将他们赶到了这块鲜有人至的城郊,但没有轻易上前。
耳边只有引擎的响动,金在中的手心在慢慢的出汗,却一直没有松开方向盘。他忽然有一种挫败感。
这就是他奋力想要靠近的,属于郑允浩另一部分的世界,可是他仅仅只是探出了一只脚,就被逼迫到这样的境地。
碰——
一颗子弹卡在车窗上,即使是防弹玻璃,也带来了不小的声响。甚至能感受到它的震动。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踩下油门,车轮在路上划出一道弧线,扬起飞沙。金在中试图倒车去撞开堵在背后的车辆,可就在车子移动的瞬间,车内的枪手毫不犹豫的开枪射穿了一边的轮胎。
金在中感觉到车子往一边倾斜,却仍然没有松开油门。皮尔斯降下车窗,探出身子朝开枪的车子射击。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调整方向盘,硬是撞出了一条道路,后视镜里是集结起来继续追击的车辆。一个轮胎已经漏气了,跑的不会太快。
但即使是这样,金在中也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皮尔斯没有说话,他感受得到这次对于金在中来说不仅仅只是一次逃脱而已,更多的就像是在郑允浩身边的一次试水,如果连这次都无法成功,或许会被溺死在那个黑色的漩涡。
Chapter 4【诚意与真心】
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一辆黑色莲花已经开始撞击驾驶座一侧的车门,企图将它翻倒过去,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只会成为瓮中之鳖。
就在这个时候,直升机的轰鸣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强大的气流卷动了四周的飞沙,并伴随着机枪声,压制住整个局面。
皮尔斯这时松了一口气:“他来了。”
头顶上那架如夜空般漆黑的黑鹰直升机,是郑允浩的所有物。
皮尔斯拉开天窗,朝着直升机的方向喊:“Jung,这边!”
“小心!”
眼角瞥见对方在飞扬的尘土中瞄准了皮尔斯,来不及想,已经先伸手护住了没发现危险的人。
砰!砰!
两声枪响。
皮尔斯想碰碰这个扑倒在自己身上的人之前,金在中已经动了一下。
子弹擦过了金在中的手臂,伤口流出的鲜血模糊了衣物,看上去有些狰狞。
“嘶……”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伤口传来的辣痛,金在中起身靠在车门上,勉强对着皮尔斯笑了一下。
“怎么回事。”车门被人拉开,金在中来不及防备,顺势倒在了身后那个人的怀里。
金在中没有回头,那个人已经从身后探过手来,抬起了金在中受伤的胳膊,没做好准备的一抬,疼的金在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跟我回去。”看不见郑允浩的表情,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背后透过来的他胸口的温度。还有被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也染上了浅浅暖意。
郑允浩扶着金在中上直升机,虽然很想说自己是伤了手,脚没事。却因为郑允浩异常认真的目光和表情没有说出口。
郑允浩在生气,原本就没怎么松开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原本带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但现在这个样子,或许还不如不让他来。他怎么忘了,即使这里没人会想到伤害金在中,皮尔斯却是很大的一个目标。
郑允浩拿过剪刀剪去衬衫的袖子,露出还在渗血的伤口。金在中此时感觉莫名的心虚,明明是救了别人,怎么好像是做错了事。
“先简单处理一下,回去再让私人医生帮你好好看看。”郑允浩边说着,边取了纱布、医用酒精和棉花。
看着这样的郑允浩,金在中不禁想起了之前在太阳港的那几年。那个时候,总是自己替他担惊受怕,来到自己这里的时候,郑允浩身上总是带着伤。
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快感。
这个人也终于尝到了吗……
“疼吗?”郑允浩轻轻他抹开药水,药水渗进伤口,将原本已经有些麻木的伤口重新刺激出疼痛。
明明疼的都咬紧了牙关,偏偏还是摇头的这个样子的金在中,这个人……真傻。
傻的让自己想好好疼他,傻的让自己想好好保护他,傻的想让自己好好的……爱他。
包扎好了伤口,打的结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粗糙,可金在中的心里就是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和满足。
顺利的回到了住处,留下私人医生给金在中治疗伤口,郑允浩转身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
皮尔斯虽然没受枪伤,但还是让私人医生检查了一番,现在正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皮尔斯耸了耸肩:“是我的疏忽。”
“一句疏忽就能解释?”
“Jung,那些人的目标是我,不是Kim,我比你更想知道他们是谁。”皮尔斯揉了揉额角,不得不说郑允浩现在的样子让他有些生气。
郑允浩看着皮尔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拍拍皮尔斯的肩膀说:“没事就好。”
重新回到金在中的房间的时候,私人医生正准备从房间里出来。
“金先生没有什么大碍,情绪也很稳定。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几天注意不要碰水。傍晚的时候如果低烧也属于正常现象。”说完便从郑允浩身边退了出去。
金在中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嘴唇有些苍白,细碎的刘海散在额前。
好像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说不上狼狈,可已经足够让自己心疼,毕竟在这之前,他都是生活在明亮而安全的地方,意气风发的样子,从容的样子,甚至是倔强的样子。唯独没有受伤的模样。
郑允浩渐渐向他走近,坐在床沿,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指尖拂过他的发梢。
金在中觉得痒,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吵他休息的“罪魁祸首”。费了点力气坐起身子,嘴唇很干,下意识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冰凉的玻璃杯抵住他的唇瓣,金在中怔了一下才张口,温水流进喉咙,感觉好了很多。
“郑允浩,我没事。”抢在郑允浩开口之前,金在中这么说。他能看出来,也能感觉得到郑允浩现在的情绪。我没事,所以,别让我回去。
看着金在中急于证明什么的眼神和表情,郑允浩只觉得心里某一块温暖而柔软的地方在渐渐满溢。
身体先于想法,倾过身子,捧着他的颊,如同珍惜的宝物一般,吻落在金在中的发。
“我不会允许你有事。”唇瓣接触到的那一小块额头的皮肤隐隐的发烫。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起效的原因,金在中感觉到晕眩,胸口也很烫。他一直能感觉到郑允浩在意自己,只是他一直不知道郑允浩对他在意的限度在哪里。现在这样,是代表……很在乎吗?
金在中的手指揪着柔软的被单,房间里光线很暗,但金在中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搞什么……又不是少男初恋……
“如果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就在隔壁。”拇指蹭过金在中的脸颊,郑允浩的声音有点低,有点沉。
确定金在中点头表示知道以后,郑允浩才替他掖了掖被角出了房间。
但郑允浩却没有马上回到房里,而是出了酒店的建筑,坐着车子绕到了高尔夫球场的外围,那里有一个独立的房间。
门口有两个又高又壮的保镖站着,看见郑允浩走过来,向他鞠了一躬。
“问出什么了。”
“还留下的三个活口已经招了,他们只是被雇佣的。目标就是皮尔斯先生,具体的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雇主是谁。”
保镖面露难色,但这也在郑允浩的意料之中。买凶杀人也不会有人留下真实姓名。但既然是冲着皮尔斯来的,那么应该是跟生意上的事情有关。
“行了,剁了他们一只手就放他们回去交差。”
“是,郑先生。”
生意上的项目太多太杂,但是首要确保的是那块地皮的安全,因为未来这块地皮是以金在中的名义进行开发。郑允浩不希望这些处理不干净的脏东西生出什么意外来。
就算现在抓不到幕后的主使,但既然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他会拭目以待。
临近傍晚的时候,金在中是被自己热醒的,睡衣被汗水浸湿,黏腻的感觉让金在中非常不舒服。
想要下床洗澡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手臂受了伤,找服务生要了防水胶带缠好绷带,草草冲了澡,感觉精神了不少。
正觉得肚子有些饿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门口站着的是端着托盘的皮尔斯:“我在想,你或许肚子饿了。”
金在中侧身让他进来,皮尔斯将餐盘放在床边:“伤口感觉怎么样?”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有些不太方便而已。”
“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大意了。”皮尔斯看见了金在中藏在睡袍下的绷带。
“没关系,这只是一个意外。”金在中站在酒柜前拿了一瓶白葡萄酒。
“这并不完全算意外。”皮尔斯注意到金在中的身形顿了一下。随即金在中转过身,嘴角勾着浅笑看向他,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那是什么?难道是给我的考验吗?”
“当然不是。”皮尔斯接过金在中手里的酒瓶:“这次地皮的收购遗留了一些问题,我本想私下解决的,但没料到对方会那么快进行报复。”
“对手是谁。”
“卡列·埃顿。一个军火商。”皮尔斯拔出葡萄酒瓶的木塞,瞬间,房间里散布着白葡萄酒的清浅香气。
“这块地皮在政府即将进行整修的列车隧道附近,且周边居住人群很散,作为货品运输的中转站再好不过。”清亮的酒液顺着高脚杯的弧度缓缓流下,皮尔斯将其中一杯递给金在中:“当然,现在这块地的归属权在我,我挡了他的财路,他想杀我也是情理之中。”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这块地皮的开发权会交给你。”皮尔斯浅浅的啜了一口酒又接着说:“如果让Jung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同意让你来做。当然,你也就没有机会靠近他了。”
金在中看着杯子里的酒,微微的出神。
“Jung现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猜到是谁会对我下手,毕竟我们的交易有太多是在死亡边缘捞钱了。”
“如果我揽下了这块地的开发权,未来也会有利于郑允浩对货物的运输,自然也能够压制卡列的势力。我不会长期待在苏黎世,所以由我来做,最适合不过了。”金在中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轻轻的勾起了唇角。
“你会因此惹祸上身。”
“目前为止,在他身边也只有我有能力给这块地投资开发才会有最大的效益。不得不说这是个机会,不是吗?”至于那些或明或暗处的危险,只不过是去往那个人的世界所要付出的代价而已。
我愿用我最多的诚意,来交换你的真心,郑允浩,你愿不愿意?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