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 再 不 来

我 就 要 老 了

等 你 关 注

耿乐：睁眼去浮华，闭目修真我

1

“你怀念你的青葱岁月么？”

“不，我一点都不怀念，一点都不留恋。”

“不想重温？”

“你让我回去，我根本不想回去。”

“是不是有点怪?”

“我觉得人成长是最棒的，人得成长，人得活在现在，人不要活在以前。”

2

还记得他么？耿乐——这个被人戏谑地称作“耿大爷”、“老司机”的熟男。

当我在朋友圈甩上几张最近他接受我们采访的现场照，曾经的少男少女们，居然起了一些骚动，“我曾经的男神啊”，大家欢呼，眼睛发光，春心荡漾开来。

浪卷浪舒，娱乐圈里不知淘尽了多少人的青春年华，一拨一拨地移星换月、拍上沙滩。走过20年演艺生涯，从来不声不张的耿乐，反倒还能刺激人们的荷尔蒙腺素。你也就不难理解“欧巴”为什么那样吃香。

“耿大爷”这个称谓，是去年耿乐上竞技类真人秀节目，搭档李治廷给他起的；“老司机”呢，是今年他在电影《不速之客》中扮演一个行事怪异的黑车司机而得到的。在娱乐圈小鲜肉全面夺权的今天，无论于阅历、于年龄，还是于心境而言，他都已经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老腊肉”。

他心里还挺美滋滋，为自己跻身于“欧巴”俱乐部而乐呵呵。

“一开始听到大爷啊老干部、老司机的称谓，我的概念里，这都是那种戴着眼镜拿着报纸的形象。我发现语言进化得好快，尤其是网络语言，十年前的网络语言，现在完全在更新颠覆。我听那些90后聊天，那些用词，真的是我们当年都不太用的。我觉得真厉害。”

这口气，有没有点儿老前辈的沧桑感脚?

3

要是公允地评价，他会说，演艺圈这个舞台既属于你们小鲜肉，也属于我们老腊肉，只因这个时代，并不是哪一种肉就可以包打天下。说到底，市场毕竟需要拿作品说话，没有有份量的作品，光有一张漂亮脸蛋，还是长久不了。

这也可怜了观众。

“没有好剧本，没有好人物，你给观众看什么呢?不就只剩颜值了么?现在是个很可怜的时代。因为总这样的话，观众最后也会审美疲劳。我天天花钱进电影院就是看漂亮脸蛋？总有看腻的时候啊，然后又换一批漂亮脸蛋?”

掷地见响。瞧瞧，这就是过来人，人家看待问题，就是这么透彻这么毒。

也正因为是前辈，他对如今无肉不欢的娱乐业现状的评判，才显得不逾情理，有他的说服力。

耿乐不讳言演艺市场的扭曲面，他有他旗帜鲜明的态度，他反复提到的一个词是：“急功近利”。

这其中的浮躁，是他当年入行时所不能想象的，“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把电影拍好啊。我觉得在镜头取景框里，就像造梦一样，这种创造感是非常快乐的一件事。”

改革开放之初，就文艺方向何去何从，高层提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原则，对于一个健康市场来讲，这仍是一条不过时的适用标准。

疯狂的粉丝

不过粉丝经济横扫文艺界后，以小鲜肉为代表的偶像派日益成为票房焦点，只追明星不追作品，至少在目前的市场来讲，还是一大潮流。任你是哪个大牌导演的作品，不拉个把小鲜肉撑撑门面，你连冲票房都没底气。

明星们为了适应这个高淘汰率的环境，也需要不择手段、挖空心思“保鲜”自己，需要不断地曝兴，高节奏地拍戏，以求长久活在人们的视线中。以致萝卜快了不洗泥，烂片充斥，有些当红明星，一年可以拍八部戏，档期满满，天天赶场子制造速食娱乐。

耿乐相对保守不少。他平均一年是三到四部戏。这里面看得出他的姿态。

“这个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如果再多一点的话，我觉得可能有点混了吧。演员并不是你把台词说出来就叫表演了。你总要把人物内心的情感表达出来，体力到极限，你是表达不出来的，你连台词都记不住的。这样的话，拍出来给观众看本身就是一个掺了水的东西，是不负责任的。”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耿乐可能是当今演艺圈少有的敢于宣称自己是不苟且的人。

“每部戏我没有敷衍拍的。”

4

作为个体的小鲜肉们，就像糊在娱乐业浮华墙表上的炫彩壁纸，他们的命运，同样值得担心和警惕。

要知道，耿乐可也曾是个小鲜肉。

20年前，你看看他当时的照片，那个鲜嫩程度，并不逊于今天的小鲜肉们，青春无邪，自有独特风味。当时他还只是中央美院一个大三学生，表演专业的门外汉，没出校门，就迎来了演艺生涯的高起点，先后被管虎和姜文相中，出演他们的电影。

尽管当时耿乐并没有想当明星、想要火一把的念头，无意功名，而只是出于好玩儿的心性才去拍的电影，但是在大银幕上的接连亮相，又多是男一号，赞许声多了，还是让他飘飘然不无志得意满起来，心气儿特别高。同期很多别人做的戏质量不佳，他就瞧不起；名声在外，戏约不断，电视剧组纷纷找他，他嫌拍摄时间太长，一律排斥。

还是太年轻了，头脑不清醒。一个新人，见好就得收，遇到橄榄枝就该抓住。他不知道，入了行，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左右得了的，再能耐你也只是一个演员，自己都还没摆脱被人挑选的命运，哪就轮到你来挑三拣四了？

挑挑拣拣的代价，就是错过了许多更进一步乘势而上的机会。很多与他同龄的或后于他入行的同仁，陆续冒出来，大银幕、小荧屏，玩得活泛，演艺事业风生水起。而自己，找上门的机会不一定中意，想上的戏又不得其门而入。

况且，当时正是电影业的低谷期，总票房不到10亿，盗版猖獗，在其他娱乐产品的扩张下溃退，电影院纷纷改成台球厅迪厅，一片萧条。潮水退去，他像只高傲的天鹅，还停留在水中顾影自怜着。

于是乎，情绪上、事业上，双双陷入低迷状态，耿乐甚至一度萌生退意，自认为入错了行，想回去重拾画笔。

所以他基本上不怀念这段岁月。对大多数人而言，不管是曾经风光，还是也曾沧桑，青春终归是美好的，值得回味的。但对耿乐来说，这却是未必了。

耙梳这种起起落落的教训，耿乐反思自己当年太幼稚。

5

但这种磕绊对他的人生来讲，却不完全是坏事。至少它让人成长、成熟，让小鲜肉的生命变得厚实和丰满不少。当他进入到老腊肉的年龄层，他的反观当下，就带了些许点醒梦中人的经验之谈的味儿。

“有上就有下，这就像过山车。”

切身而言，演艺圈的残酷生态，在耿乐是尽收眼底了。在这个行业中，名和利来得都太快，而且通常都是摆在门面上的，昨天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新人，可能一夜爆红，什么都来了。这考验的是人的耐力和定力，其中的身、心挑战，可谓艰巨，不是外人所能体会。很多明星，由此一步跨入乱纷纷的喧嚷迷醉中，或高高抛起，或重重摔落，沉溺、堕落、迷失、颓废，身不由己，不能自拔。

于是我们看到，过气的也好，当红的也罢，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时不时暴出吸毒丑闻，借此来排解空虚、失落、焦虑、烦愁。

光环夺目的小鲜肉们，被高高捧举在台面上，他们既是这时代的幸运儿，又注定不能免于同样的浮浮沉沉、风吹雨打。路还长着，人生还需要经历。

“其实在演艺圈，我觉得做一线明星是很辛苦的，他的压力是非常大的，工作的压力啊，舆论的压力啊，粉丝的期盼啊，很多。而且他如果在一线位置，要保持这个位置，对心态的要求是很高的。”

多年的迭荡起伏，早让耿乐把内心锤炼得扎实了，推己及人，他把目光投到小鲜肉们人前风光的背面，那是他也曾有过的彷徨时刻，“我反而担心现在这些爆火的青年演员，他们没经过这种历炼的话，一旦热度下降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能承受得了。”

6

低迷的时候，究竟是怎么走出来的？

耿乐想了想，慢条斯理地答说，“可能就是因为我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别看当年在中央美院上学的耿乐一身机车装、一头飘逸长发，满身的摇滚气息，那只是外表上的叛逆装扮，呼应一下时代潮流而已，实际生活中的他，本身并不狂野。

中央美院毕业那会儿，他主演的管虎作品《头发乱了》、姜文作品《阳光灿烂的日子》还处于后期制作阶段，还没上映，他的人生方向也和大多数学生一样，不外“迷茫”二字。走出校门，有段时间他去外企上班当白领，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中规中矩。

若不是后来两部片子上映，将他引入演艺道路，他的命运可能也就延着这道辙走下来了。

摆脱束缚是人的天性。而接受摔打，则是每个人生命层次之得以升华的必由历程。

在剧组里，被人当作毛孩子呼来喝去，搬东搬西也当劳动力使唤。很多事情都不懂，椤椤的，特别青涩。但向往自由的他，就要选择这条道路。

20年青春兑付，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也承认，在这条路上，他慢慢认识了自己的位置，“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别把自己搁得太高，别以为自己真有那么重要。”

自此，他的人生来一个转折，进入到一个观心、观身的自觉参悟阶段。

7

五年前，他对坐禅生出特别兴趣，报名参加禅修班，为期十天的课程，要求大家禁声不语。几百号人，静默闭眼安坐不动。在这种场合上，耿乐身上像是被激活了某种程序，这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平常生活中，打坐、听经成了耿乐的习惯。

这使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借此把自己、把周遭看得更透了。

“我会更注重自己的内心，不会和别人比，不会看别人怎么样。”

有朋友看他不免神神道道，不解他这样生活的意义何在，能得到什么。

耿乐的反应颇为禅意，“关键点就在这儿了，做这件事本身就是意义。就像拍戏，不要想我拍这个戏必须赚多少钱，必须得让这个戏多么火，必须得拿下什么奖，这个是不对的。拍戏的意义就是拍戏，就是要演好，其他都是附加的，你把这些变成唯一目的，那就是喧宾夺主。”

我从说这话的耿乐身上，感知到的不是消沉、消极，而是一种状态，这状态就叫自在、叫安静，把神安下、把心静下，重新认识自己，并定义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一门心思活在当下。

如果你见识了他的打坐情景，看到他那稳定泰然、身形板正、一丝不苟的举止和态度，你就不难理解到，这个人已经找到了他的生命方向，正在洗脱世事加于身的尘嚣。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要思考，那就是生和死。

早些年，耿乐就向人提到，他自己的人生，是不加设计的，是没有目标的，他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需要实现。他认为扯上这些才是真正没有意义的事。

我们见面那天，耿乐刚好参加了一档全国性的经典电影推介节目的录制。在片中，他向观众推荐的是著名的灾难纪录片《庞贝末日》，片子历史性再现了一千多年前的古罗马第二大城市庞贝，是如何在一天内被突然喷发的维苏威火山从地球上抹掉的。这个片子成为耿乐思维演进的依据之一。

“这个古城瞬间变成火山灰烬，你说这个城里的人又有多少的梦想、方向、志向、理想、计划，意义又何在呢？瞬间变成灰烬。所以我觉得，人活着你还是多想想怎么面对死亡吧，这是更大的事情。这是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应该思考的问题，死亡离我们并不很远啊。”

图片来源网络

文字创想家 | 仰山村人

线条剪切狮 | 不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