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一開始，我問：「妳本身是個低調的人嗎」，萬芳聽了只是表情一震，悠悠地說：「這樣問，我只有回一個字，是，然後訪問就可以結束了！」
拍照時遮住了雙眼，這是非常典型的萬芳，象徵她不願意把生活的一切攤在鏡頭下：「每天都是我工作、我人生的一部分，沒有必要跟大家說。」
有些歌手的魅力是無限熱情，一出場就會讓人忍不住想跟著尖叫，隨便一個動作就能讓歌迷拍手。萬芳恰好完全顛倒，她鮮少曝光、即便曝光也是寡言，寧可躲在廣播節目裡頭說自己想說的話，也不追逐時事話題。種種應該會讓人退避三舍的行為，卻讓萬芳成為粉絲追捧的歌手。因為大家覺得她可以講到你的心事，成為精神的寄託，成為紅塵俗世最想要、也最難得的知心人。
萬芳 根本不科學
1967年7月6日出生，以專輯《時間仍然繼續在走》進入歌壇，<我記得你眼裡的依戀>< 猜心>< 新不了情>等多首膾炙人口的經典歌曲走紅。1996年開始演出舞台劇，曾獲得第39屆金鐘獎戲劇節目女主角、第43屆金鐘獎迷你劇集電視電影女配角。1997年開始主持廣播節目，曾於中廣音樂網主持《i散步》，原住民族廣播電台《萬芳愛散步》。2018年4月台北小巨蛋舉辦「時間仍然繼續在走」演唱會，締造開賣26分鐘完售紀錄。
〈時間仍然繼續在走〉是萬芳（左）出道的第一首歌，但直到近日為了替台北小巨蛋演唱會宣傳，才跟歌曲作者曾淑勤（右）在台灣首度合唱。（林弘斌攝）
拿到第39屆金鐘獎戲劇節目女主角時，萬芳正在演舞台劇，在後台接受獻花。（東方IC）
原來是演藝圈異數鼻祖
對，這是超級省話的萬芳。訪問不愛添油加醋，也沒有什麼源源不絕的笑話、妙哏可以提供，面對鎂光燈只是她的必須，卻不見得是必然。「沒有覺得因為工作的關係，要把自己跟大家分享。」萬芳談到她的低調，不是討厭講話，而只是順從自己的個性，「應該是說，我一開始入行時，並不知道這個行業要跟著大家的節奏。我沒有特別要低調或高調，都沒有。在這過程當中，我發現『奇怪喔』『好像很不習慣』，才慢慢走到低調的方式，但沒有給自己定調『低調』或『高調』，這一切都是習慣。」
現在大家都能接受不愛搶版面、默默做自己的藝人，但在二十多年前，這樣的藝人只是演藝圈的異數。某位資深電視人就曾說「萬芳很孤僻」，因為在流行藝人排排站、綜藝節目開場錄影時，她偏偏就讓主持人很難接話的那個。原本熱鬧的情緒，會在鏡頭帶到她時突然冷了起來，變成了大家的困擾。
「感謝老天爺，像我這樣個性的人，還能讓我這樣當歌手當了這麼多年。可以在這個環境遊走這麼多年，對大家來說，應該都不容易。」萬芳曾自嘲是「格格」，就是「格格不入」的意思。誰能料到這位「格格」的冷宮不僅「自成一格」，變成了她的風格，還吸引到粉絲追捧。
萬芳自嘲是「格格」，就是「格格不入」的意思，但誰知「格格」最後卻吸引了一堆不離不棄的粉絲。
不瞞你說跟粉絲頻率共通
很難形容萬芳跟她的歌迷，到底是什麼關係而聚在一起。一方面她的確鮮少在版面上曝光，但一開口唱歌，卻被歌迷形容為屢屢打中心事，覺得這個歌手一定對自己非常瞭解。即便她開始主持廣播節目，內容都是在介紹別人的音樂，鮮少談到自己，大家卻在這樣的節目中找到了知音，一個陪伴你成長的知己。這對於「偶像崇拜」至上的演藝圈來說，萬芳根本就是「不科學」的現象，因為仔細探究，兩邊根本就沒有交集呀，到底兩邊是怎麼搭上線的？
「我覺得我們是有共通的頻率，所以才會相互靠近。」現代社會人與人的關係是緊張、是密切的，卻不等同於有所交流的。相反地，我們還需要扮演起滿足社會外界期待的模樣，建築起保護隱私的城牆。但是透過網路與廣播，心事卻有了一個寄託。
談到這個現象，也只有萬芳才能解析其中的奧妙，「因為他們也是在『做自己』的人。我想會聽我歌的人，或者後期才接觸到我音樂的人，他們都會覺得『很孤單』。孤單的原因是聲音後面的我，比較少曝光。」
如此特別的風格，讓我想到日本的中島美雪，她也是埋首於廣播節目跟創作，頂多一年就露一次臉開演唱會，或發表新專輯。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是看不到她出現的。「對呀，不然出來要幹嘛？」自認不夠瞭解中島美雪的萬芳，倒是非常能明白這樣的處世哲學，「除了『我有演唱會』『我有新專輯』之外，我要出來跟大家說什麼呀？沒什麼好說呀！」
萬芳怎麼看待她的粉絲？「做自己」，她不會強迫粉絲做什麼，粉絲也從不要求她做什麼，透過廣播與音樂交流，這就夠了。
節目喊停沒火氣異常冷靜
因為中廣音樂網的停播，許多人都感到錯愕，廣播節目因此被喊停的萬芳也不例外。當時有許多人義憤填膺，各種言論在各種論壇上火力四射，互相交鋒。但最讓人意外的，是萬芳貼在臉書的那段聲明，異常的冷靜、非常的溫柔，一點也不像告別聲明。
「當然，有聚，有散。凡事皆然。而明天是什麼？明天才會知道。」她的聲明讀起來似乎沒有火氣，也沒有憤怒，還是這些都已經被修飾過了？聲明的結尾，一點也不像所謂的聲明，更像一段散文，她寫到：「剛剛，把枯掉的枝葉撥了下來。風吹，樹葉小小晃動。這是個平常的午後。祝大家好睡好起。」
就算面對突如起來的錯愕，萬芳也不是那種會直接表達情緒的人，「透過文字讓自己安靜一點。」
千百種冷靜下來的方法
「我不喜歡震盪的情緒（情緒的起伏）很多事情就這樣出去，表達並不會很完整。那樣只是一種很情緒的字眼，沒有辦法表達你的意思，如果字眼太過偏頗，太部分，真的不是完整的。畢竟面對這個事件、對外界，有可能說歪了，外人也會誤解。」當萬芳說起這一段過程，她其實還是相當謹慎，「如果字眼太過偏頗，太部分，真的不是完整的。」
不過她也承認，她並不是天生就是一個可以把情緒管理很好的人，也因此碰過一些苦頭，「有些人特質就是這樣，在情緒當口就說出去。我有過那種經驗，但不舒服。慢慢地我選擇退下來，察覺到情緒爆炸那一瞬間告訴自己，『安靜有很多方法』。只要有察覺就好辦，總比沒有察覺到好。」
成為大家眼中那個臨危不亂、冷靜異常的人，萬芳說這也不是可以培養，「這是一路碰撞，透過生命經歷一路碰撞來的。」就像當年出道時，誰會想到她會走到第二十八年，站在台北小巨蛋開個唱？或者做廣播節目，一做就是十七年？「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件事！」那個原本臨危不亂的萬芳，突然間有了小小的成就感。
場邊側記：這次訪問時嘗試跟萬芳將一些搞笑的垃圾話，但她的反應完全無法預期。像是，「妳用本名發片，怎麼低調？」「當時沒有想到那麼多，就是萬芳。不然還要怎麼取？」「妳有跟別人講過，『萬芳社區』『萬芳醫院』都是用妳名字命名的？」是的，這是一次失敗的實驗，我現在可以理解某些綜藝節目製作人形容她「很孤僻」的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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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自：2017/12/20《鏡週刊》0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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