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你,远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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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平静的生活,也不是追求,就是我喜欢那样的状态。把自己架那么高,没必要,你不会被摔下来,你就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平静、踏实,也许就是许巍这几年的真实状态,不喜欢太多的媒体访问,不喜欢当电视娱乐的评点专家,自然地,他开始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很少再唱起他的一些歌。有人说许巍变了,再也写不出像从前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的确,他用了“肯定”一词承认了这点。
其实,许巍在尝试一点点改变,他剪去了象征着摇滚的长发,慢慢喜欢爬山,亲近自然。他的歌里没有了“死亡”、“仗剑”,他的“阳光”真的有阳光,他的“旅行”有着温暖,他的“自由”也已不再孤独……
许巍 - 曾经的你
“16岁第一次拿吉他的时候,可以说是把我这辈子都改变了”
“曾经年轻的时候也挺闹的,二十多岁的时候,喜欢躁的生活,喜欢玩,到处一堆人玩。我虽然再能玩再能躁,但我一旦弹琴创作的时候我非常安静”
1968年的夏天,许巍出生在西安一个普通的教师家庭。和其他男孩儿一样,他调皮,爱玩儿,但与其他同龄人不同的是,许巍在中学那会开始有了自己的爱好,音乐。于是,刚考上重点高中的他得到了来自父母的奖励,一把吉他,而当时的西安并没有卖吉他,还是母亲委托自己一位学生家长从上海带到西安的。令父母始料未及的是,原本只是想让儿子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却不想之后正是这把吉他,让许巍和音乐有着一段特殊的旅程。
那时,初二开始,许巍常常听一些流行乐,比如刘正文、张帝,而在日本的一部影视作品《阿西门的街》中他第一次听到了吉他的声音,“我觉得太好听了!第一次,没有任何乐器能那样吸引我。”也正是那首用吉他弹奏的《给我一杯清凉的水》,许巍描述说那样的声音传出就像触动了心弦。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吉他,只是一段旋律,但之后许巍用了所有可能的办法去了解这样的一种音乐。就在1986年,西安市碑林区文化馆举办的第一届吉他弹唱大赛中,他与一位朋友的组合演唱获得了那次比赛的第一名。
那之后发生的故事,用如今的一句话说就是“许巍要火了”。
他开始参加各种演出,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人认可。他选择放弃高考。就这样,他开始了漂泊的生活。
“在一个地方又演了,还是不发工资,哥儿几个就没钱吃饭,老有这个问题。后来我当时决定,我和另外两个歌手约好了晚上在火车站,然后继续逃跑……”这是许巍走穴期间的第二次逃跑,长期没有得到报酬,生存的压力迫使他出走,却不想第一次被“穴头”抓了回来,现在的许巍描述那段场景时,更多的是愧疚,他觉得当时的自己是不义的,也是没有艺德的,他到现在仍然觉得。走穴、跑歌厅对于许巍更多的是痛苦的记忆,许多年后回想,脑中的画面是拖欠工资,是无地可睡,是唱着歌却越唱越不知道方向的无奈……那时的困惑和艰难是可想而知的,因为许巍还是十七八岁的孩子。
但这时候,又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
跟随演出团走穴,常常会到音乐学院,而当时一个姓“侯”的音乐教师看中了许巍,于是便建议他到部队文工团当一名文艺兵,许巍一听当时还挺激动,想着今后终于不用漂泊,能正儿八经地做艺术,他觉得合适。而家中总是担心着孩子的父母看到这样的机会,也十分支持。一拍即合下,许巍结束了前后一年多的走穴生活,1987年,他正式参军。
曾采访过许巍的著名主持人鲁豫说:“我现在无法想象许巍当年当过兵啊”,的确,当时的许巍浪漫而有音乐情怀,他可以不顾家人反对,叛逆到放弃高考,他可以抵挡走穴的艰苦靠着一把吉他,几首歌曲走天涯,而当兵的严谨与枯燥似乎和他之前的生活截然相反。
“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去当兵了”。三年的部队生活相对而言是平淡的,平静的,许巍大部分时间能够遵守纪律,但因为玩音乐,让曾经散漫惯了的他经常接受处分,也让他常常不请假就“逃跑”去弹琴去演出,每次都是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李安琴,一练就是十个小时。
许巍骨子里的那种认真和对命运的那种较真劲儿让他最后以获得三个嘉奖的成绩顺利退役。
“十几岁就漂着,总是要被命运牵着走,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有股劲儿就是说我试一次吧,我要在家写歌,那是萌发的第一次。”
“我的理想是有一天成为像崔健一样。”
1990年底,结束了军旅生活的许巍原本有机会到真正意义上的军校,也就是第四军医大学,将来有可能当一名牙医,但二十二岁的许巍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他要做的只有音乐和乐队,复员后的他决定回到西安老家。他想组建属于自己的乐队。
“1990年他(崔健)第一次开演唱会在西安,开演唱会的时候,我当时还在当兵,我去看的时候特别震撼,我从小到大,我也演出过,也做过乐队,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演出,让你整个身心和你的心灵会有震撼。当时全场的人特别疯狂,但我站那我是非常冷静的,我一直在看他,非常专注得看他,我觉得有一天我一定要像他一样。被他影响挺大的。”
其实,对音乐的梦想父母不是不知道,他们对许巍的关爱是不言而喻的,尽管曾经那个叛逆而浪漫的许巍也只能让他们无奈长叹,但心底的关心总是没法掩饰,父母为许巍买的第二把吉他。“快复员的那一年年底的时候,我父母把所有的积蓄,就五千块钱给我去买了一把电吉他,在广州我记得特别清楚。”父母对许巍的关爱不言而喻,尽管曾经那个叛逆而浪漫的许巍也只能让他们无奈长叹,但心底的关心总是没法掩饰,父母为许巍买的第二把吉他。
面对眼前的这些,许巍清楚父母的希望,也知道自己的幸运,他决定南下福建到歌厅唱歌,来还这份欠父母的钱。但这一决定再次遭到父母的反对,许巍说那一时期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和父母沟通。
但歌厅的生活与其说让许巍有了对音乐的幻想,不如说让许巍看到了在歌厅做音乐的残酷现实。许巍在歌厅的时候还是一名乐手,蛮横的客人,无理的要求,常常让被这些纠缠没法安心做音乐。“乐手不像歌手,我们得从晚上八点一直站到凌晨四点,到那会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了……直到有一天,就是快过春节了,黑豹的第一张专辑发行了。我一听黑豹的音乐的时候,我就觉得最初的理想又回来了!我不是为这点钱才来的,也不是为过这种生活。”
许巍明白自己还是那个想写歌的许巍。但如何写,写什么样的歌,在哪继续做音乐,这些对于当时的他仍是迷茫的,于是他决定放弃这份歌厅的工作,回到西安,他不知道自己会干嘛,但回去是他唯一的选择。
回到西安,他对父母说:“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次我肯定不会干歌厅,我得在家待一段时间,不会太长,有饭就可以。我想试试写歌”。
从自己的生活出发,感受身边的事物,就这样许巍写了第一首歌,也就是田震的那首经典曲目《执着》。而写歌的当时并不是叫做这个名字,《Don’t cry baby》,这是一首写在离别前的歌,许巍用把它作为礼物送给在部队相识相知而后相爱的女友,那天是女友的生日,在1992年。
但那之后,许巍便又开始漂泊的日子,去了西藏的歌厅做乐手。
“在你年轻的时候,有一样东西会使你迷失方向,那就是成功。”
“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觉得北京太大了,因为西安没有那么大。很多东西突然在改变是因为从原来一个文艺青年或者说觉得自己是艺术家什么的,突然心态有改变,就是其实我是一个老百姓,我就是一普通人。”
1993年,许巍终于在西安组建了自己的乐队,一如他的梦,乐队的名字叫做“飞”。一年后乐队在当地有了很大的反响,演出几乎场场爆满,特别是到成都的那场,对乐队的任何一个成员都是无比难忘的,那是一个摇滚乐。
西安歌手刘十八说:“在西安我觉得每一个乐手心里,许巍的重量都是别人无法比拟的。许巍带给他们的就是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对自己理想的那种追求”。
但也就在乐队到银川参加西北摇滚节演出完回西安后,乐手们迫于生活的压力,纷纷忙于自己的事情,“飞”乐队不得不在最辉煌的时候解散。而就在那场演唱会排练的几天,7月21日,许巍了度过了26岁生日。
似乎离青春真的渐行渐远了,许巍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几次离开西安,又回到西安,尽管一直从未放下过音乐,但这时候的许巍再一次感到了迷茫。唯一庆幸的是,相守了八年的女友始终在自己的身边,两人当年同是当兵,如今走在街上,女友是一身军装,一旁的许巍则是摇滚长发,一身休闲也几近邋遢的服装。但两人总是相互扶持,这让许巍的漂泊的心有了些许依靠,也有力量选择坚持音乐。
最终,许巍听取了朋友的建议,决定带着自己已有的音乐到北京闯荡。
北京,这是一座让他辉煌,也让他压抑的城市。
他带着自己创作的《两天》、《青鸟依依》以及“飞”乐队现场演唱的,《亲爱的别哭》、《童话时代》找到了正大,却被拒绝。直到找到了当时的红星社,让许巍倍感亲切,他觉得那就他要做摇滚的地方。
公司为许巍推出了他自己创作两首歌曲《两天》和《青鸟依依》,而其中的这首《两天》与崔健的作品一起被文学专家选入《中国当代诗歌文选》,他似乎做到了和崔健一样的歌手,并且他自己独特的音乐风格让许巍成为了和崔健、郑钧、张楚等同等级别的当代青年音乐偶像。
“我那时候写《两天》的时候,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种状态,因为年轻嘛,总想写点不一样的东西。也有一些生活状态在里面,它是一个过程。我喜欢音乐的那个爆发力,动静相宜的爆发力。作为我一个坐音乐的人,我每次在舞台上我要唱这个歌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就兴奋起来了,我就觉得说这是件太嗨的事了”。
单曲的录制让许巍看到了希望,终于有一个安定的环境让自己去玩音乐,甚至是肆意的状态。
1997年4月,许巍等待多年的首张个人专辑《在别处》正式发表,这张专辑在市场上销售量达50万张,而且是在毫无宣传的情况下,但许巍知道这张唱片并不成功。下一张专辑隔了三年后的2000年发行,是一张《那一年》。但也就是这张唱片发行之后,许巍的身体和事业都开始走下坡路。
“当我出第二张专辑以后,我是身无分文地回到了西安,什么都没有。”
其实在做《那一年》时,许巍便开始有些抑郁,唱片版权问题、生活压力等方面给他带来各种在北京的不适应,他习惯了吃一种叫做“百忧解”抗抑郁的药物,甚至需要暂时离开这个行业,回到西安,“我一听音乐就兴奋,一兴奋浑身更难受,会加重病情,不能兴奋,所以说我都不听音乐,更别说弹琴,就得远离这些事。”
因为这时候的许巍开始想一些问题,想着自己,也想着他和父母的关系。
“我一直在想我这些年成长的过程中,我怎么了,我怎么把自己生活过成这样?因为之前我是个非常自信的人,结果回来的时候,我从北京录两张唱片就变成了一个特别自卑的人,一点自信都没有。”
“其实三十岁之前我没有认真地去想过我和我父母的关系,我应该多去为他们想想,三十岁以后我想我一直很喜欢这个(音乐)事情,结果我养活不了自己,我连我的父母都没法报答,那个太难受了心里头。”
的确,千禧年的许巍过得很不顺利,他自卑,他压抑,在音像店听到好的音乐却没有能力买下,迫于生计去接一些晚会和演出,他甚至剪去了象征着摇滚的长发,留着寸头,有些邋遢,有些颓废。回到西安,他常常在街头一待就是一天,看人来人往,看车水马龙,一夜一夜睁着眼睛……说极端点,许巍会自杀。
“他差点就跳下去了,差点就没了,很严重”,许巍的经纪人回想起那段日子的时候这样说。
“他(涅槃乐队主唱)自杀对我震撼挺大的,我后来看他的传记,看他的人,整个状态,我觉得我不是这样的。也开始让我思考了,就说音乐怎么会对人影响这么大。他自杀的当晚有上万人为他举行哀悼会,其中有三个人就开枪自杀了。当时我就觉得我不太喜欢那样,我不希望听我歌的人是这样。”
“2002年,我终于又回到了北京,换了新的公司,出了新的专辑。有很多人说这首歌(《时光》)是最适合在开车时听的,可我到现在还不会开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写出这样一首歌,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发生着变化。”
有人说那时候的许巍是不善言谈的,很沉闷,但这一次回北京却完全换了一个人,健谈,甚至变得有些开朗。而这样一个转变的过程,许巍走了很久很久,他说直到2004年的一个夜晚,他才突然意识到昨晚自己睡得很好。在这之前,他需要抛开摇滚,抛开那些宣泄的音乐,转而去接触另一种自己过去完全没有特意去注意的一些歌,他听列侬,哭得一塌糊涂,那些旋律和歌词让他平静地去接受自己,不再是那个一定要改变平淡生活的漂泊男孩。
大家都说许巍变好了,他唱的那首《蓝莲花》再一次震撼人的心灵,而新的专辑《每一刻都是崭新的》诞生,那是因为他的心灵开阔了,有了禅意,在朝圣完峨眉山顶之后。
许巍 - 蓝莲花
许巍 - 礼物
之后的创作,他显得有些让歌迷迫不及待,但他说对于每张唱片,每首歌他都希望是自己创作的最好的时候再与大家见面。2012年发行的那张《此时此刻》是许巍的又一张讲述心理历程的专辑,但这时候他的心里多了一种博爱,叫做中华文化。
这是一部艺术家的作品。
“在写这个歌的时候就是在很真实地表达我的一个世界观、人生观。”在蓝天碧水间,《此时此刻》显得空灵,也显得悠远。在这张专辑中担任合音编写窦颖说了这样一种感受:“许巍让我们收获了一种梦想的实现。”
2014年,许巍开启了英伦之行,就像他之前说的,他在不断学习,吸收,像个学生,这对他而言是必要的。那一年,他将一个刻有‘许巍xuwei’字样的砖头,郑重地将它镶在利物浦洞窟酒吧前的名人墙上,而这个地方正是英国摇滚巨星Beatles的成名之地,许巍,成为了这个舞台上第一位华人摇滚歌手。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这是许巍那首《曾经的你》的一句歌词,也是过去那样一个时代的信仰,而现在,大部分年轻人不再哼唱起这首歌,偶尔几个文艺青年在朋友圈分享一句来感慨现状。而如今的许巍没有逆反,也不再抑郁,他喜欢爬山,热爱中国传统文化,他的生活有着禅意,因而从容,他很清楚六十岁的自己仍然想要做的事,他说:“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在我活着的时候,写出那么多好歌给这个世界,这是我太荣幸的事了。我太想写出更好的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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